却说慕容枫观幽山暗林之妙景,传神时,忽有玄鹤振翅高飞,漾水波,撒芳华,触景生情,大做文章。二人皆叹妙极,可唯有其境过清,不可久赏,乃记之而去。又以此为由,饮酒数杯,以暖身心。三人乐甚,再借此机,大论诗词之风,而古今之人,其诗风也好,词格也罢,多以伤怀感叹、自诩自怜为主,又得一论:无伤不成章,无怜不成文。
少时,三人又共食金鳞凤尾鲤,不愧是灵池仙鱼,香传四里,纤细白嫩,入口即化,回味无边,实在美宴。待到夜半,肴核既尽,杯盘狼藉,邪少见众人皆已微醉,这才说笑道:“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又言‘无伤不成章,无怜不成文’,想我等已多少时日,不曾似今日这般开怀畅饮?唉…时光不饶人,眼看天际辉明,又到别时,也不知何年马月后,才能再聚一堂,复今日之情…也罢,便奏一首伤怀曲调,以免怀闲情吧…”
慕容枫因莫凌雪一事,本就伤怀,此次喝酒聚餐,本就有借酒消愁之意,遂饮酒最多,眼下已经朦朦胧胧,昏昏欲睡,忽听邪少欲奏曲,又打起精神道:“邪少,可要万壑松风琴?”邪少摇头道:“这倒不用,犹忆幼时,家父教我奏琴,与我亲手打造一台梧桐木琴,至今无名。”说着已将那台红琴取出,见他轻抚琴身,朱砂红漆下,暗暗刻着那句诗:琼音独听时,尘韵固不同,留名:邪天。辗转反侧后,又道:“这是家父留与我的唯一念想,从不在人前拿出摆弄,今日也罢,便拿它奏一曲无名乐吧。”
苍天逆只是暗自叹气,也不表态。映着东方云霞,琴音骤然而起,只闻清商流徽,素琴泠泠,那声音初时只觉清寂俊冷,弦弦深远,声声幽诉,如白水素月,碧波微漾。却不过眨眼,便已转为激越浩荡,如听万壑苍松,九霄奔雷,一时间,天地浩大,豪情肆意,彷佛有人沙场醉笑,策马吟啸,何其快哉?但须臾之间,高昂之音又跌落空谷,万般沉寂,唯有一抹清音,袅袅而出,那声音幽沉入烟,风摇翠树般渗入肺腑,足令闻着倾心,见者落泪。琴曲循环,往复数次,跌宕起伏的旋律好似诉说着邪少心中,见父不认的伤怀。
半晌后,邪少倚歌而喝之:“琼音独听时,尘韵固不同。春云生纸上,秋涛起胸中。何幸松桂侣,见知勤苦功。愿将黄鹤翅,一借飞云空…”随着一声大笑,清朗而铿锵,琴声戛然而止,至此,东方天际,少阳初升,正声感元化,天地清沉沉。
慕容枫听闻此曲,睡意全无,拍手赞道:“好曲,不知曲为何名?”
邪少微微一笑,道:“琴无名,曲无名,随心而奏,随意而弹,需名何用?”
苍天逆道:“如此曲调,世间罕有,加上这樽妙琴,结合邪兄这样的才子演奏,无名无姓,甚是可惜了。”
“那便请苍天前辈赐个名号,如何?”邪少稽首道。
苍天逆含笑数声道:“哈哈,我这个糟老头子,不似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也没什么学问,让我为这琴曲取名,岂不是辱了宝贝?”
邪少却道:“前辈无需谦逊,既然能听出此曲之妙,为此琴曲拟一名姓又有何难?就算前辈学识尚浅,而此曲本是随心而奏,若是特意用一些华丽的言辞来修饰,反而适得其反,不如前辈随口说说来的真切。”
苍天逆笑道:“都说我这老头子没学问,你们这群娃娃,还要折腾我老人家。唉…也罢也罢,就借邪兄弟所言诗句:琼音独听时,尘韵固不同,选琼音、尘韵二词,合古琴命名之法,此琴就叫个:尘琼音韵,如何?再说这曲,都说是随心而作,那便讲个随心,就叫:心随缘,怎样?”
邪少拍手称快,道:“好词,好词!从今儿起,这琴便叫尘琼音韵,这曲便叫《心随缘》了。”
慕容枫也贺道:“恭喜邪少琴曲得以佳名,我观天已清明,是时候走了。”又向苍天逆道:“前辈,我二人稍后将回**,您不与我二人回去,看看故土,看看家人吗?”
苍天逆却笑道:“我来这天外之境千年,哪里还有什么家人?就算有,也不认得我喽,老夫早已将此地当成了家,我老了,走不动了,只希望在这里,安度余生,足矣。倒是你们二人,年纪轻轻,皆是有所作为之人,**界,有你们二人扛着,老头子我还需担心什么?”
邪少转过身去,眼中虽有清泪落下,心中无限悲凉,但又想到**大难将至,若是扛不住,**攻陷,父亲呆在三十三天里,无忧无虑,免受沉沦之苦,不是正是自己所求吗?慕容枫传音,安慰道:“邪少,还有什么话,赶紧说了吧。”
邪少却道:“说与不说,又能怎样?来此地,能见他一面,知道他身体健康,生活快乐,便知足了,时候不早,我们走吧。”
苍天逆见二人窃窃私语,上前道:“两个娃,老夫与你们有缘,赠你们一样东西!”
慕容枫稽首道:“不敢不敢,已再苍天前辈这里吃住一日,哪里敢再收什么礼?”
“呵呵,说礼也不是礼,只是当年老夫再**界时,整理的几卷手札,如今倒也没什么用,今儿想起来,便给你们二人鉴赏鉴赏。”
慕容枫心道,既是手札,又在此刻送出,定有深意,便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只见苍天逆随手一摆,伴着晨光,一道青翠灵气射出十丈开外,少时,见一旧时羊皮纸卷,似有青霉附着,从茅屋中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