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只怕,这等奇异之病,也并非药石所及……”
一摆手,二摇头,三叹息,这宋大夫的言行举止让众人一阵心惊。
“非药石所及?宋大夫,此话何意?”刘氏身子微微一晃,幸好撑着床沿,未能倒下来。
众人也是满面震惊,将目光聚焦在宋大夫身上,林梦瑶自然也无例外。她眼泪直流,擦都擦不掉,楚楚可怜之态尽入众人眼中。只是,泪眼朦胧的她却比任何人看到的都多,无意中,她竟然捕捉到了宋大夫与陈氏短暂的眼神交汇。
那陈氏目光短暂,却着实有着怂恿之意。
“依鄙人所见,顾少爷这病生得奇怪。虽说我等医者不该信那鬼怪之说,可……”宋大夫得了陈氏的示意,微微蹙眉,两声咂嘴,欲言又止。
“宋大夫不防有话直讲!”
“那鄙人就唐突了。”得了刘氏的应允,宋大夫道:“不知夫人可有听闻过中邪一说?”
“中邪?”
“顾少爷此时状况,估计也唯有用此可解释得通了!”
面对宋大夫的摇头喟叹,刘氏显然一愣。她本就敬畏鬼神,又想及顾北辰的状况,不免信了几分:“这要是中了邪,可如何是好?!”
“唉——这真要是中了邪,就非我医者可治了。”宋大夫眉头紧蹙,低头概叹,突然抬头问道:“顾夫人可有听说过冲喜一事?”
“冲喜?”
“正是——”那宋大夫满面严正道:“前些时候,我听闻东城有一病入膏肓男子,半月之前娶妻冲喜,眼下已经康复在望了。”
“这有这般奇闻异事?”
刘氏撑着身子便要站起来。林梦瑶举步便要上前搀扶,却被陈氏抢了先。
“嫂嫂,小心些。”那陈氏上前扶着刘氏,满脸担忧地看着顾北辰道:“说到这冲喜一事,我倒也略有耳闻,家乡的大户人家也经常如此,为了辰儿,我们也当权且一试吧?”
“这……”
其实,冲喜一说,民间并不少见,虽不值得全信,可看到昏迷不醒的顾北辰,救子心切的刘氏还是蹙眉考虑这件事情了。
林梦瑶站在一旁也不说话,看着陈氏和宋大夫之间偶尔的眼神交汇,心中嗤笑。刘氏一向敬畏鬼神,深谙此事的陈氏竟然在这上面打主意了。
“唉,话虽如此,可门楣太低的配不上我家辰儿,门楣相当的,又岂肯将女儿肯嫁过来!”刘氏一番苦笑,抚摸着顾北辰的长发:“我可怜的辰儿啊——”
“姑母,香儿愿意,请成全了香儿吧!”刘氏话音未落,那刘沉香已经决然的跪在了地上:“我与辰哥哥青梅竹马,早出了这等事情,我则能旁观着?姑母,为了辰哥哥,也为了香儿,您就成全了吧!”
说着,刘沉香俯下身子便是磕头,次次触地,声声作响,等刘氏和陈氏阻止了她,她的额头已经红肿一片了。林梦瑶侧目,对刘沉香不由得高看了几分。倘若,刘沉香事先知晓陈氏的安排,如此磕头,倒着实是个对自己也狠得下心的主儿;倘若不知,那刘沉香如此,倒真是情深意重了。
只是,不管知与不知,她林梦瑶总是不允有人威胁到自己在顾家的位置。
林梦瑶蓄足了眼泪,迈出步子想要跪拜,不料此番又被顾如玉抢了先。
“好姐姐,我知你对哥哥的情深意重,可这婚姻岂是儿戏?我哥哥这般情况,若是出了好歹,那便是耽误了你一生。”扶起刘沉香,顾如玉一番坦言,而后又转向刘氏盈盈拜下:“玉儿也知道娘亲为难,一边是骨肉,另一边是亲人,舍了一个就有可能害了另一个,可是,娘亲,这冲喜一事也不知行与不行,即便是有效的法子,此番大事还是要请示了父亲才是。”
顾如玉的话本就是意料之中,可是也有出乎意料的地方。来顾府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听顾家人谈及顾家老爷。不过,这顾家老爷倒也有些意思,顾北辰成亲缺席也就算了,怎的病了将近半个月了,也不曾回来看一次呢?
林梦瑶偷偷观察了刘氏的面色,只见她面色郁郁,眼中若有若无地还闪现出一丝厌弃。心生疑惑,未及将目光收回,竟与刘氏的视线相交了。
“梦瑶,这事怕是要委屈你了。”
此番话一出,刘氏的态度便很明确了,不管顾家老爷和舅老爷是不是同意,这门冲喜的亲事,她是答应了。林梦瑶能理解刘氏救子心切,可她却无法理解刘氏对顾家老爷的漠视。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可这刘氏显然没有将顾如玉口中的“父亲”放在眼里。
对于刘氏的话,林梦瑶得给出适宜的反应。她泪眼朦胧,面色却是坚定:“圣人有言,女子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梦瑶嫁为顾家妇,夫君病重在床,又无子嗣,定是听从母亲吩咐了。”
这番话明面上是遵从刘氏的意思了,实则是用女子的“三从四德”提醒刘氏。果不其然,刘氏听了这话,目光蓦地犀利起来,只是,林梦瑶也做好了准备,满眼真挚,不掺任何杂质。
长久的对视之后,刘氏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微微叹息,由陈氏母女扶着向外走去。只是,走到门槛处,突然回了身子,道:“这件事情……容我再想想……”
刘氏是和陈氏母女先出了院门,顾如玉则是缓了步子。
“嫂嫂放心,妹妹一定站在你这边。”说着,顾如玉快步向刘氏她们追去。
看着顾如玉纤细的背影,林梦瑶终于笑了出来,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