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道,男人想要做出个什么事业,有时候资龄比关系更重要。不到一定的岁数,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即便是当今丞相之子,再天赋过人才华横溢,年纪太轻,那是没办法放到重要位置上去的。但若同样都是有资龄,这个时候,有关系的那一位,爬的自然就更快。
这是个死结,不是谁都能打的破,因此,少年英才才会显得越发的难得。对于更多人来说,往往只有一条路——熬!死死的熬资龄!
这种现象并不少见,即便只是小到一村之长,照旧也是有资龄有声望的老一辈更加合适。
杨保在村里也呆了几十年了,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老一辈的都是见得多懂得多。但是村中同样有资龄的人不止他一个,他能坐上这个位置,则是因为他背后还有杨家这个老主顾。
杨保今年五十岁,他十岁的时候家乡逢了大灾,家人全没了,后被杨家收留,连姓也改了,之后一干就干到了三十岁,还娶了媳妇儿生了儿子。杨老爷宅心仁厚,让杨保把儿子留在杨家做事,给他寻了怀山村这么个虽有些穷困偏僻,日子却安逸难受灾的地方养老。
为了报答杨老爷,杨保的儿子,孙子,都是杨家的仆人。孙子杨寿更是和杨大夫人的幺子一同长大的世仆。
所以,杨保能当上怀山村的村长,一来是因为二十多年生活过来,对乡里很多事情都熟悉,二来则是有杨老爷这么一位坚强的后盾把杨保推了一把,这才让杨保晚年更加有保障。
杨保话很少,徐村长离开后,不少村民往杨保家送了鸡蛋和米粮,杨保只是闷闷的点点头,让儿媳妇儿给收好。这么个连话都少的老头儿,更不要提什么就任演说,去的人回来的,无一不会觉得有些热脸贴了冷屁股。
钱慕锦和宋光上门的时候,也送了一筐鸡蛋。但是钱慕锦的话就比村民要少多了,简简单单的招呼一打,立马就提出了自家叔兄户籍还未落好的事情。
宋光在一旁皱皱眉,莫名的担心起来——今儿个是杨村长刚上任的日子,送送礼也就好了,这当头就找人办事儿,会不会不太好啊?
钱慕锦瞪了他一眼,瞪得宋光连大气都不敢出,而后令宋光吃惊的是,杨保半句废话也没多说,当即答应下来。两方约定了明日去县城的时间,事情就这么敲定了。
出了杨保家,宋光在捉摸着“交际之道”,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锦娘,咱们急吼吼的就跑去求人,会不会不大合适啊?”
钱慕锦看了宋光一眼,不答反问:“你觉得,主子喜欢什么样的奴才?”
宋光语塞——这方面,他当真没什么经验。
钱慕锦收回目光直视前方,边走边说:“杨保跟了杨老爷多年,恩情自然是在这里,但能让杨老爷这么袒护着,说明杨保这些年的奴才做的很是得体。得体的奴才,除了衷心,还有少说话多做事,使命必达。多年习惯一旦养下来,你觉得杨保会是一个喜欢和人虚与委蛇的人吗?”
钱慕锦看了宋光一眼,不免叹一口气:“大户后宅自来复杂,杨保看人会看不出各自图的什么?我们有事求他,自然不会没有好处。他一眼就能看到事情的利弊,何必多废话。你能尽快做好这件事,又何必啰嗦?”
宋光被说得哑口无言,点点头,虚扶着钱慕锦一起回家。
而这番话,他也深深的记在心中。
宋家明日就要去县城的县衙,事出突然,并未先行让杨保说一声。而县衙中,气氛明显就不是那么和谐美好。
周亦琛最近有些疲惫。
从前在皇城之中,身份显赫衣食无忧,却并不满足于这种“死于安乐”的状态。但当他真正亲临穷困一线,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带领百姓走向富庶生活建立家园固然是头等要事,但是在他实现这一切之前,首先要面对的,或是张三不小心被李四踩了一脚李四还不道歉的民事纠纷,或是县城之中哪家商贾上门拉关系之类的应酬事件,又或是哪个青楼的恩客因为夜不归宿被娘子打得鼻青脸肿直接闹到公堂上的无聊案件。
这些和周亦琛所想的人生理想有了太大的出入,但他如今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即便有万般为难,也许得一步一步走下去。
夜里,他在衙门后院孤身独酌,猎鹰留在一旁。酒还没喝到一半,周甲拿着什么东西匆匆的进来了。
“公子,这是从临城过来的拜帖。”周甲恭敬的把帖子给了周亦琛,周亦琛心头本就烦恼,看到这个,越发没了耐心,可是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眉心的结忽然就松了那么一松。
临城,钱府。
“钱府的穆公子念及公子专程派人前往临城吊唁,如今丧事礼仪已毕,穆公子特来登门拜访,差不多明日就到了。”周甲将请贴上的内容简述了一遍,周亦琛看着帖子,目光幽深了几分。
周甲是跟着周亦琛从小长大的,深受世奴的影响,对周亦琛忠心不二不说,同时也比一般的奴才更具头脑,对于穆子宴的登门,他并不觉得很正常:“穆子宴此次前来,必有目的。”
周家在朝中地位尊贵显赫,自是不会与钱家这样的商贾人家有甚来往,加之前些日子里宫中发生的一些事情,更是让周钱两家有了间接的过节。周亦琛派人去吊唁一事对钱家来说自然是古怪,那么人家现在要来一探究竟,也不是什么怪事。
周亦琛沉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