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字缓慢,气若游丝。他等上好久,她才说完完整的一句话,梦呓一般。
即便艰难,付江沅还是要她不停的说。坚持到天亮,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带她下山。
而他讷讷道:“打仗本来就是男人的事,女人就该被保护起来。”指掌捏紧她的肩头,疼得她皱起眉头。她有些累了,真的很想睡去。闭着眼睛道:“三少,你不要吵……让我睡……”
付江沅那只被她枕麻的手臂清析的泛起疼意,他将她揽得更紧些,仿佛抱紧的是一缕幽魂,只要抓紧了,原神便不会出鞘。
“林君含,你别睡。如果你睡过去了,君梦怎么会原谅你。”
林君含勉强挑起眸子看他,可是,除了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不由抓上他的手腕:“付江沅,这一辈子你要对我五妹好,莫失莫忘……”
他只是喉结酸楚,动了动,低声道:“你既然这么担心她,何不自己一直看着。”
林君含讷讷说:“我只是太困了。”
“除了你五妹,绥军怎么办?现在整个绥军便已岌岌可危,不久的将来整个绥州都要成了别人的天下。”
“那是以后的事。”
“你真是这样想的?”
“我是怎么样想的呢?”她似想了很久,缓慢地一字一句:“以前我想,有我林君含在的一天,就不允敌军铁蹄来踏。”
“那现在呢?”
“现在我只觉得又累又困。”
“你不能睡,你不是想跟清军合作,好啊,我答应你,我们商量一下对策。”
“明天可好?”
“就现在。”
“……”
……
“林君含。”
“……”
“林君含?”
“嗯……”
“为什么不留长发?”
“行军打仗太麻烦了。”
“你那日长发的样子很好看。”
“我会死吧。”
“不会……有我在就不会。”
“好疼……”
“吹一吹就不疼了,小时我摔伤了,奶妈就会帮我吹一吹。”
……
林君含从来没有这样懒惰过,即便天亮了,也困乏得不想醒来。昨晚一直有人同她说话,迷迷糊糊的总是睡不安稳。
雨势渐小,可是没有停下。付江沅只着单件的衬衣,外套和风衣一并帮她套到身上,背起她下山。泥土湿滑,每走一步都十分缓慢。
直下到半山腰的时候,听到枝叶拂动的“哗啦”声,伴随雨声,听得仍旧不甚清楚。便猜想上来的人不在少数,不敢再冒然走下去了。付江沅将她藏到茂密的树丛中,透过缝隙远远看到上来的军队,而他在看清对方军装的颜色之后,着实松了口气,是绥军找上来了。视线定格在为首的人身上,正是林君含的副官王思敬。
方才起身招手。
大队人马看到付江沅后,急速涌上来。
王思敬即刻问:“三少,我们四小姐呢?”
付江沅将她扶出来。
“她受了重伤,又高烧不退,需要马上治疗。”
王思敬五大三粗的汉子,看到意识昏迷的林君含后还是红了眼眶。
亲自跪到地上背起她,带着部队下山了。
而付江沅也不出意外地感染了风寒,之前还不觉得,坐到车上便浑身发冷。跟林君含一起被送到医院,护士帮他测量体温后吓了一跳。
“温度这么高,怎么会没有感觉?”
因为不往这上面想,所以就不觉得有什么。如果两个人一起垮掉了,一定没办法坚持到最后。有的时候意识比生命更顽强。
付江沅连续两日不休不眠,到了这一刻亦疲惫到极至,医生帮他打上针,告诉他:“三少,你好好休息。”付江沅叫住他:“四小姐怎么样了?”
“四小姐还在昏迷中,已经给她打了退烧针,现在正帮她处理伤口。三少不用担心,我们刻意请了英国的专家来给四小姐瞧病,她一定可以吉人天下。”
真的可以吉人天下吗?
洗涤伤口时那样的痛楚都没能让林君含醒过来,最难耐的时候不过轻皱了下眉头。医生给她打上点滴,药水顺着透明的管子源源不绝地蜿蜒进她的身体内。她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雪白的被子,一小块肩头裸露在空气中,也是那样苍白羸弱的颜色,看一眼不由令人发怵。这一刻她就像个纸制的洋娃娃,娇小而单薄,仿佛碰一下便碎了。看着的人想要伸手抓住,又怕捏碎了她,就只是怔怔的看着。
一直到了过半夜,医生再次进来检查情况,在触及到林君含冰冷的机体之后,终下达了死亡判决书,无限惋惜的说:“四小姐已经走了。”
病房内一盏橘黄吊灯泛着疏落的影,仿佛昏黄的残月。照到她苍白的脸上反倒有了异样的光彩。
门边林君梦听到医生的话,瞬间不可遏制地爆发出哭声。
付江沅一下惊醒了,侧身躺着,一侧手臂酸痛。他有些回不过神来,还觉是她压在他的胳膊上,而周身的暖意和阳光都只是幻觉,像做梦一样。诚然梦这种东西吹弹可破,于是他动也不敢动,只怔忡的喘着气。
林君梦纤细的手指抚上他苍白的脸:“三少,你怎么样了?”
付江沅寻声望过去,神色仍旧恍惚。看到床边坐着的女子泪眼朦胧,眼睛已经哭肿了。他讷讷道:“你没事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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