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观风殿已近子夜了。杨辰服侍着上官婉儿洗漱完毕,方才回到自己房中歇下,卯时三刻又要爬起来安排准备侍奉婕妤上朝。洛阳城晨钟报晓,太初宫应天门缓缓打开,传信官一起飞马当先而入,赶在百官入列之前闯入议政堂。
就在昨夜子时,一品内史、当朝国相的狄仁杰,殁了。
消息传来,百官凄恸。神皇下旨追赠其为文昌右相,谥曰文惠,并罢朝七日,以示哀思。上又以王礼安葬,发丧之日百官痛哭。上抚棺哭曰:“朝堂空矣。”
狄仁杰的墓志是神皇陛下亲笔所撰,上官婕妤在百官面前诵读,犹时时哽咽不能自已。狄仁杰,这个生时大权在手的能臣,去时竟也同样带着所有人的敬重和哀思。
对于整个朝堂来说,狄仁杰的死预示着一场巨大的变动。狄仁杰就像是湖中的一块定心石,一旦石头被搬开,各派势力必会再生风浪。
就像上官婕妤所说,要变天了。
狄仁杰过世后,中书省相位空虚。神皇陛下力排众议,破格升张柬之为中书令,位同国相。同时崔玄?ァ14搓汀14t纭11秆宸兜冉杂屑臃狻3?形墓偈屏Σ19挥幸蛭?胰式艿乃蓝?ト跸氯ィ?炊?腥战バ送??疲延胩?焦?骱臀涫狭a坷??思苁啤?p> 这个时候,上官婕妤反而对政事显出了些疲态,连议政堂都去得少了。除了每日去点个卯,其余时间都在观风殿里读书,偶有官员来访也都是避之不见。外面不乏有人揣测,上官婕妤这是要坐观形势,再定阵营。而暗地里杨辰与晨霜的走动已越来越频繁。
十月初三是杨雪霁的生辰。杨辰向上官婕妤求了特许,私自准备了一份礼物给杨雪霁送去。礼物不算贵重,是她亲手抄写的太宗朝名臣奏表,加上自己的注释,厚厚的一大本子。自从杨辰走后,杨雪霁也不怎么去崇文馆了。杨辰怕她荒废了,因此特意抄了这些她喜欢的东西,以示敦促。
往年杨郡主的生辰怎样也好操办一下的,可是今年狄公丧期未过,宫中禁了舞乐,便也没有人想着张罗了。栾华殿外甚是安静,只有两个小太监躲在垂花拱门的阴凉下打盹。十月秋阳高爽,照着眼前小小的院落,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那么的澄净安宁。
“郡主可在殿中?”杨辰摇醒小太监,问道。
两个小太监揉着眼醒过来,一见是杨辰先愣了一愣,半天才缓过神来。
“在,郡主在。娘子您这边请。”小太监一甩拂尘,急忙引着杨辰往殿里走。
刚走到后堂廊子下,隐约便听屋里传来一阵欢笑声。杨辰抬眸一看,门外候着的正是永泰郡主的陪嫁宫人。相宜也在门外站着,一见杨辰笑得眉眼弯弯。杨辰小声问道:“屋里除了永泰郡主可还有别人?”
相宜摇摇头:“没别人了,娘子放心进去。”
杨辰含笑点了点头,跨步走入殿中,高声道:“原还担心你这儿冷清,特意告了假过来陪你说话。不成想倒是我多虑了。”
杨雪霁从纱幔后探出头,一看见杨辰先是愣了愣,然后叽嘎乱叫地跳到杨辰面前,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刚还仙蕙姐姐说你不来实在可惜,你就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了。”
杨辰掩唇一笑,低头向杨雪霁身后的永泰郡主见礼。上个月刚传出魏王妃怀有身孕的消息,今日过她衣裙宽松肥大,颇有欲盖弥彰之嫌。李仙蕙不愧是大周第一美人,即使怀着身孕也丝毫不显得臃肿,反而现出一种丰腴的美。
李仙蕙面含笑意,说道:“宫里闷得慌,我在魏王府置了一桌酒席,给雪霁贺寿。娘子不如随我们同去吧?”
杨雪霁满含希望地看着杨辰。杨辰不想拂她的兴,又不能自己做主,说道:“我要去,也得先问过上官婕妤才行。”
杨雪霁双眸一亮,道:“我去向上官婕妤求情。婕妤定然没有不应允的。”
“郡主莫慌。”杨辰说道,“你去求情,倒像是逼上门的样子,婕妤自然会应允,可总显得不好。不如你和魏王妃在这儿等等我,我自己去问婕妤。成与不成,都会回来跟你们说一声。”
李仙蕙说道:“这样最是妥当。娘子快去快回。”
杨辰低身一礼,将带来的寿礼交给相宜,转身走出殿去。
观风殿内,上官婕妤正在西偏殿读书。杨辰将魏王府寿宴的事告如实告知。上官婉儿微微顿了顿,说道:“恐怕这不仅仅是一场寿宴那么简单。”
杨辰也已经想到了这一层。眼下局势未定,正是敏感之时,魏王府明着是办寿宴,实则恐怕又是一次东宫集会。
“那奴去回了郡主。”杨辰道。
“不必。”上官婉儿淡淡道,“她们这是在试探我的态度。也是时候表个态了。你去吧,把我的意思带到。”
这些日子跟晨霜频繁往来,上官婕妤的心思杨辰也猜出了个大概。婕妤是真的要和东宫同心了。
杨辰点点头:“奴明白。”
栾华殿门前,马车已经备好了。魏王妃今次入宫坐的是便车,只能容纳两人,故而杨雪霁和李仙蕙在车内坐,杨辰则同相宜一起随车步行。凤仪门前仍有金吾卫值守,杨辰暗自寻觅,却再没见到那夜酷似杜三郎的将军。马车刚一驶出宫门,迎面便见一架正红帷幔的步辇缓缓而来。
行至近前,马车和步辇都停了下来。正红帷幔掀起,太平公主华服高髻,端坐于步辇之内。李仙蕙和杨雪霁走下马车,低头行礼:“见过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