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亭慢慢张开干裂的嘴唇“说起来,我和页子还是发小,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家住在一起,上同一所小学,走同一条路上学、放学,穿同样的校服,同样喜欢文艺,同样经常参加舞蹈比赛。就是因为她比我更加好强,就是因为我的舞蹈功底稍稍好她一些,她就努力地想要赢我,把我比下去,在她心里,我是她唯一的敌人,一直都是”莫亭抿了抿嘴唇,她的声音并不大,她的表情很不痛快,闭上眼睛,过去的画面便在眼前闪过,她极力想使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但是没有作用。只有江诚看在眼里,也只有她,懂得她的心酸“所以,她就一直与我为敌,成为最熟悉最了解我最讨厌我的伙伴,一直在研究怎么可以打败我。我们就这样明争暗斗到一次舞蹈比赛,她想要在我的衣服里放痒粉,结果被老师发现了,取消了她的参赛资格,从此对我更是怀恨在心。”
莫亭扶住江诚,缓缓地坐下去,她实在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蔡子然的脸色格外的难看,原来他一直以为的莫亭最好的朋友竟然是她的死敌,竟还一直旁敲侧击地从她那里打听关于莫亭的一切,现在看来是多么的荒诞可笑。蔡子然的嘴角挤出一丝淡淡的苦笑。
阿里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对这样的事实觉得不可思议。他觉得像页子那样的美女不可能做出这么有违常理的事情。她一直在大家的心里是一个美丽温柔时尚的女郎,可是在这里,她却成了无恶不作的妖货了?
莫亭顿了顿,仰起头,竭力想把溢出眼眶的泪水倒流回去“自从……自从我爸爸出车祸后……”莫亭开始抽泣着。
蔡子然伸手准备搂她在怀里,他觉得此时的她是脆弱的,是需要小心呵护的,而且她嘴里的那么多的事情,都是他之前所不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她有着痛苦的过往,可是他从来没有一次想要强迫她告诉他。
但是莫亭倔强地拒绝了。
她的眼眶红红的“我妈妈就开始变得不像以前那么温柔了,也不理我了,那时我还小,不太明事理,只听村里人说我爸爸都是我害死的,说我是断掌。那时我也哭得很伤心,虽然我那时并不知道死是什么概念,但是我知道我永远也见不到爸爸了,想着再也见不到爸爸我就撕心裂肺地哭,当时,我觉觉得只有哭着才会舒服一点,但是并不会有作用。”她擦着眼角的泪痕“记得,那时奶奶就坐在我的旁边,但是她并没有哭。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以为奶奶不爱爸爸,所以,那段时间,我还很恨她,恨妈妈,想爸爸,也恨爸爸。那时,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突然就一无所有了”
莫亭已经泣不成声了,两肩不住地颤抖着。
“亭儿!”江诚眼眶红红地喊道。
蔡子然揉着她的肩膀,眼角挂满泪痕。他没想到的是,她的境遇竟是这般惨烈,想起自己从小一直都是幸福富裕的生活,从来没有磕过碰过,但是,他还是可以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以及那时的心情。
她并没有停下来“后来有一次我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上,页子跟她妈妈从我面前走过去,我当时并没有抬头,她们停下脚步,页子走到我面前,指手画脚,说长道短的,她妈妈也暗示她离我这样的人远一点,免得染上霉运。其实,那时,她爸爸已经跟别的女人跑掉,离开她们了。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吧。那时别人说我多么多么难听的话,我什么也不会说,只会默默地咽下去,那些污言秽语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我的心思渐渐地也不那么完全地放在学习上了”她想起中学时,穿着制服的样子。之后,慢慢地,她认识了一些校外的混混,还有一些学校的不良学生,他们会经常混在一起,三天两头,就会有个小小的聚会,打架,抽烟,喝酒,抢小学生的钱……总之,是无恶不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嘴里就经常嚼着口香糖,眼里的冷漠和不屑,身上流里流气的不良气息,是村里的人,学校的老师同学都避而远之。
那时的她好像是一长了苞发了霉的毒瘤,谁也不愿意靠近,满是冷眼和唾弃的目光。她的心好像失去了知觉,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只是自生自灭地存活着。
奶奶年纪大了,眼不明耳不聪的。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一直对她很好,这些年一直没有变过。但是她恨她没有为爸爸留下一滴眼泪,在她幼小的时候,内心深处已经给奶奶下定义:她不爱爸爸。
知道她慢慢长大,她才明白了有一种世界上最最的痛是把痛埋在心里,有一种最强烈最极致的伤心是把眼里留在肚子里。
当她明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奶奶已经比以往更老态了,佝偻的背再也挺不直了,像是被割掉的小脚勾起来的拱形一样,满头的白发稀稀拉拉的,凌乱地掉落。
她红着眼眶,抱住了奶奶,她感觉到她的滚烫的热泪滴在了她的头发上,她的心里像是被硫酸泼过似的发烧发烫,同时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剧烈的抽搐。
她觉得自己以前对奶奶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经常会打掉奶奶递过来的东西,甩开她的粗糙皱巴巴的手。但是奶奶从来都没有介意过。
她的泪湿了奶奶的衣裳。
老少相拥在一起。
突然空气中升起了一种暖暖的叫做亲情的气流。
周围的聒噪声,村里的狗吠声,鸡叫声,机器声以及小孩的哭声好像完全被隔绝了,她们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