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咳声渐止,小珠舍里冰凉的身体也暖和了起来。
“你们在比什么?”谢晓清问。他虽送了珠舍里一件防身灵物,刚才的赛马,仍是让他看得心惊胆战。那匹枣红马虽然神骏,但也实在难以驾驭,珠舍里又太幼小,好几次他都差一点从马上栽下来!粗糙的缰绳,也在他柔嫩的掌心勒出深深的痕迹,渗出血来。
纳林看了看珠舍里,眼神不甘,却又无可奈何,道:“是我小看了他,如果我赢了,我就去求恳父汗,让你搬到我那里住,方便我求教,他要学道就来我这里找你。”
“但是我输了,我没有二话。”
纳林说完便走了,谢晓清听得一愣,低头看向了怀里的孩子。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珠舍里为何最近不开心了。心中不由浮起了一丝温柔。
“还在生我的气吗?”谢晓清笑了笑,“我教过你要与人友善,只要不是敌人,便以善意待之,纳林也毕竟是你的哥哥……”
他看到珠舍里咬了咬唇,似乎更不高兴了,又紧了紧抱住他的胳膊,道:“但你是我最喜欢的徒弟,也是我看得最重要的人,这总是不会变的。不会有人能从你身边夺走我的。”
珠舍里听了,又抬眼,打量了一下他面上的神色。
“你又在哄小孩子吧。”他糯糯地道,小脸却绷不住了,破颜而笑。
“我没有哄你,就算你长大了,我也一样这么说。”
“嗯……”
窝在他怀里的珠舍里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乖巧得像只雪白漂亮的小猫,谢晓清又忍不住逗他:“要是你刚才输了,你就打算把我让给纳林吗?”
“那我就先借给他几天,一定会抢回来的。”珠舍里道。
“好。”谢晓清笑道,“即便这次输了,你这么聪明,下次一定也能赢的,看来我是不用担心被借出去太久了。”
……
那钦部在数年短暂的宁静后,又与一个大部族交起火来。谢晓清和珠舍里倒还能置身事外,只有纳林过来学刀法的时间越来越短。
早在进了那钦部的时候,谢晓清就谢绝了蒙律的招揽。开战初期,蒙律倒也没有找他。
这些天,战场上伤亡惨重,蒙律似是坐不住了,先派人来请,被婉拒后又亲自前来。英武的中年首领,带着满身硝烟血腥之气踏入帐中。
谢晓清已猜到了他的来意。
“汗王这些时日的招待我铭记在心,但我为人追杀,不得不隐匿行迹,却是不便出手。”
以他一人之力,莫说对付一个部族,就算要颠覆整个北原,也能做到。但北原这块地方是被修真界封锁的,无论哪个修士,在北原掀起风浪都是犯忌。谢晓清虽不忍见两边死伤枕藉,但他也看得出来,一旦同意出手,直到那钦部横扫北原才能抽身,只会造下更多杀戮。
蒙律见他心意坚决,又看了一眼静静站在一边的珠舍里,叹息一声便走了。他还有许多急事要办,能抽身前来已是不易。
“有人在追杀塔呲布吗?”蒙律走后,珠舍里问。这六年间,他的身量拔高了不少。他已修到了炼气八层,体质也好了许多。身形并不魁梧,却也修长结实。
那头应龙虽受了重伤,必定还活着,也不知何时会找来,但谢晓清并不想现在告知他,只笑道:“你不必担心,那是托词罢了。”
“我没有帮你父汗,你觉得呢?”谢晓清又问。
“塔呲布是修道之人,确是不该理这些事情。”珠舍里道,“父汗想凭塔呲布的力量一统北原,入主王城,那钦部本身的实力却不足够,塔呲布难道能永远待在族里吗?父汗也老了,纳林勇猛有余谋算不足,守不住壮大了的那钦部,等塔呲布一走,那钦部就会被虎视眈眈的各部族吞食瓜分。除非将那些部族的男丁尽数杀绝,女人充为奴隶——但塔呲布即便出手,也一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不是么?”
“你说得对。”谢晓清轻叹一声,“你的父汗和家人我会出手保全,其他事就不能多管了,我们且安心修道吧。”
才不过十二岁的少年,就能如此沉静地说出这番话来,而且像是在评论与他无关的人一样。
他越来越像师父了。
“是。塔呲布,”珠舍里忽而又问,带着微微笑意,“你还是不肯把我过去的事情告诉我吗?”
“等你筑基了就告诉你。”谢晓清温柔道。
珠舍里的眉眼长开了,和他上一辈子的容貌也很是相像。他的语气、态度、神色……从不知何时起,也渐渐有了“那个人”的影子。谢晓清既思念着、又害怕在珠舍里身上见到的那个影子。
前几日,他不小心脱口叫了一声“师父”,被珠舍里追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在叫我,那也是我的名字吗?”珠舍里道,“自我幼时,我就梦见过你,很久以前我们便相识了吧?草原上有转世的传说,我知道道门也有前生之缘一说。”
他竟是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谢晓清不愿他过早知道上辈子的事,又不好太过敷衍,只得答应等他筑基再说。
珠舍里已渐渐长大了,有些事情,确是瞒不住的。
这些年来,他不止让珠舍里待在营地里修行,也带着他去了许多地方。身为化神修士,瞬息之间便可跨越万里。
他们去过繁华的中州城镇,去过瘟疫横行的村落救治病人,走过夕阳余晖下满地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