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她们几个也都兴高采烈的,一直走到了长春宫前的六角亭,坐进去正好面对着昔日的合欢殿。
然而六角亭里早就有人在了,蕊乔望着那人略带几分孤绝料峭的背影,不知来人到底是真的在此赏景呢,还是专程在这里等着自己,故而上前认真一福道:“德妃姐姐。”
德妃和煦道:“今日天气倒是好呢,怪道妹妹要出来走一走。”
“是。”蕊乔回头示意木槿和海棠在亭外等着自己,几个丫头跟的她久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们几个心焦的太明显了,如临大敌一般,德妃至今在宫里还没有给过蕊乔使过绊子,也没有给过她难堪,假如她们这头先沉不住气的话,倒显得她小家子,草木皆兵了。
木槿和海棠领会她的意思,施施然了退了出去,德妃道:“几个丫头教的很好。”
蕊乔温声道:“本来就是做奴婢的,免不了对她们要求严苛了一些。”
“你又不是天生的奴婢,何必妄自菲薄?”德妃的语气和蔼,但到底是从前的太子妃,话里话外透露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权威。
蕊乔不紧不慢道:“虽不是天生的,却也和天生的无疑了,那样大的罪,奴婢阖族都担不起,能有眼下的安稳日子过,已是几生修来的福气了。”
德妃望着亭外的水光潋滟,微微一笑道,“你言重了,蕊乔,那不过是傅琴绘和她一家子的事,你虽姓傅,倒是和你无关,这一点,不单是我,很多人都看在眼里。所以本宫面前,你不必动辄得咎。”
越是这样说,蕊乔越是要把姿态放的低,她突然跪下道:“德妃姐姐的福运远在任何人之上,关于这一点,也是任何人都明明白白的,却是叫蕊乔的家里人害了,即便和蕊乔无关,亦不能不自责。蕊乔不是动辄得咎,只是心中有愧,不知如何自处罢了。”
德妃笑道:“什么福运,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上天什么时候给什么时候拿走都是由它说了算,我若当真要恨,也该恨傅琴绘,与你无关。再说,参佛这么多年,有些东西我早就看开了,就算昔日没有傅琴绘,也会有白琴绘,赵琴绘,人心如此,不过换了一副皮囊来演绎罢了。你方唱罢我登场。”蕊乔起先轻轻一叹,任由德妃扶了起来,道:“德妃姐姐深明大义,昔日堂姐确是万般风度都配不上的。”孰料德妃又道,“而今陛下的处境和昔日废太子的处境可以说殊无二致,不过五弟确实手段了得,为你铺上了一条青云路,令你短短时日扶摇直上。本宫也是艳羡非常。”听了这话蕊乔的心头免不了又是一番波动,道:“德妃姐姐的话,恕妹妹我不是太明白。”
德妃是个爽快人,干脆道:“本宫不晓得别人看出来没有,但本宫想,这宫里大约没有谁是傻子,只不过有些人暂时雾里看花没弄明白,等回过神来,蕊乔,就是你真正身陷困局的时候。”
“须知这几年下来,陛下身边的女人,如惠妃,赵美人,吉嫔……走马灯一般的过,却没有谁能平平安安走到最后,而你呢?阖宫的人都觉得陛下对你并非太过宠爱,只是太后对你还算和颜悦色,不至于令你寸步难行罢了,若说陛下宠爱谁,没有一个人会第一个联想到你,但是最终开花结果的是你,且总是你!怀孕两次,第一次是运气好的话,第二次就运气好的树大招风了,陛下看起来对你冷淡,实际上步步为营,一点点把你送到妃位,本宫以为,你与其担心皇后,倒不如先担心长春宫里那位吧,只怕她近来会有动作。”
蕊乔仔细琢磨着这其中意味,竟发现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能有截然不同的一番局面,之前她只顾着以自己的位置去揣度人心,但是经过德妃提点,顿时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故而忙行礼道:“德妃姐姐大恩大德,蕊乔没齿难忘。”
“哪里的话。”德妃挥着羽扇,脚步渐渐地向亭子外移去,显然是要走了,只是声音还若有似无的传来:“我只是向来最看不惯那些总是装作楚楚可怜,一副置身事外样子的人,实际上却总是幕后操控,屡出杀招,因此今日与你多言了两句,希望你不要见外才好,当然,你也大可以将本宫的话当做耳旁风,本宫不问世事已经很多年,说的太多也没人信。”
蕊乔笑道:“娘娘何曾与我说过什么呢?”
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这一次,德妃是真的带着她的丫头们向翊坤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