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穷志短,拿人手软。 嘉平帝叹息一声,决定暂停压榨纪六元的暗搓搓小手段——从他登基以后纪六元就没往外掏过好东西了!
那怎么行,纪六元聪明漂亮的脑袋,是朕的!
皇帝是真的穷。南方水灾,西北兵祸,哪哪都要钱,偏他爹给他留的是个烂摊子,国库空的能跑马。先头攒的私房钱小金库全都填进去了都不够,还厚着脸皮收了一批妹夫给妹妹盖的私房铺子。
漕运邮政钱庄银行啥的是来钱,可那些都是大动作,投入高,目前还没回本儿呢!
再看纪六元,什么都不用做,光是当包租公每年就能坐收几十万,现在连最不起眼的海边庄子都能种珍珠了!
可惜纪六元太懒了,不戳不动,不逼不下真功夫。
嘉平帝再看一眼手中珍珠,默默摇头——罢了,这次就先不戳了。
纪大学士非常满意的得到了许多天的平静。
朝堂上很平静,也不是没有言官上纪真的本,但是应者寥寥,言官分量也不够,大佬们也没人说话,皇帝根本就没理会。
于是,做足了与同僚狠掐一架准备的纪侯爷就眼看着他儿子轻轻松松稳稳当当从六品翰林一步蹦到了正一品大学士的位子上。
很快,便是元宵节。
薛楠早早起身,城门一开就出了城,去大觉寺上香。
薛凛陪同。
用过早饭,纪真也带着薛灿出了门。
出门没多久,天上飘起了雪花。
薛灿小眉头都皱了起来:“下雪了。”
纪真也皱了皱眉。大年初一的时候薛楠是自己爬的山,既然有了那个开头,今天必然也是自己爬的——丈母娘肯定又要给老丈人摆脸色了!
纪真带着薛灿从后山小路上了大觉寺,直奔慧海大师禅房。
慧海不在,纪真熟门熟路翻出师傅珍藏的好茶,问小沙弥要了热水,自己动手泡茶。
薛灿捧着茶碗暖手。
纪真咕咚咕咚喝完一碗茶,捞过师傅的木鱼,像模像样敲两下,念一段金刚经,一指薛灿茶碗中漂着的一根茶叶,宝象庄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薛灿抬头看看二嫂,低头看看茶叶,双手捧起白瓷大碗,咕咚咕咚喝干,说:“如来,好喝。”
门外慧海大师脚步一顿。
纪真在薛灿脑袋上摸摸:“乖。”
慧海大师走进禅房,把小徒弟从自己蒲团上提起来旁边一扔,问:“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纪真换个蒲团坐,给师傅倒一碗茶,认真回答:“杀他全家。”
慧海大师:“……”木鱼猛敲小徒弟脑门。
薛灿眼巴巴看着,忍不住了,蹭过去,两只小手往他二嫂脑门上一捂。
慧海放下木鱼,看向薛灿:“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
薛灿眨眨眼,转头看他嫂子。
他嫂子一脸正直:“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薛灿想了想,说:“只是忍他,让他,由他,由他,由他……”忘词了,偷瞄真哥。
纪真小声提点:“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薛灿赶紧接上:“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顿一顿,斩钉截铁,“杀他全家。”他还小,能力不够,做不到马上杀他全家,只能先忍上几年了。
慧海大师毫不犹豫把小徒弟按趴下揍了一顿。自己歪也就罢了,还把这么点儿大孩子给教歪了,小混蛋,欠打!
被扔出禅房关在门外听着二嫂鬼哭狼嚎却无计可施只能挠门干着急的薛灿:“…………”好,好可怕,二嫂的师傅好可怕……
纪真灰头土脸被师傅撵出禅房,没处去,领着小舅子在大觉寺晃悠几圈,直到得了薛楠已经上山的消息才过去前面,看着明显在雪地里滚过的小姑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薛楠在正殿里跪经。
薛家兄弟两个站在殿外沉默着看人跪经。
回到晋阳侯府,纪真就见丈人丈母娘之前气氛略微妙,显然老丈人是被收拾过正在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中。
纪真:呵呵。
老晋阳侯夫人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微微一笑。只要闺女以后过的好,过去的事也没什么好计较,但是不计较归不计较,家中老头子还是要时时管教的。
当晚,急于表现的薛老侯爷带上全家浩浩荡荡出门看花灯。
薛楠正在吃斋念佛中,不往热闹地方凑,没出门。
薛老侯爷摩拳擦掌准备猜几盏最漂亮的花灯哄媳妇和闺女开心。
身为老薛家最有文化的一个,纪六元身负重任,当仁不让。
木樨跟在后头给人扔赏钱——小老百姓摆个摊子不容易,哪儿经得住老侯爷这种猜法,人还得养家糊口呢!再有,猜灯谜的是他们家少爷,要是坏了人生计到时落了埋怨的也只会是他们家少爷,这样不好。
一路走一路猜,走过一条相对冷清的胡同口,薛老侯爷看里面灯都很精致,就想拉着儿媳妇过去。
纪真看了一眼,反拉着老丈人往外走,小声说:“阿爹,那边摆摊的是国子监的学生。”
薛老侯爷点点头,领着小儿子掉头往外走。
就听那边一声喊:“三哥!”声音别提多濡慕多亲近了。
纪真瞬间死鱼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