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瞳死了。
季风看到的是苏瞳的尸体,手臂上却爬满了诡异的蒲草花纹。
苏瞳死了。
澹台雪呆呆站在老铜人身上,感觉到奴契的彻底失效。
苏瞳死了。
傲青完全狂化,他打破了自己对自己的誓约,上天入地,寻找苏瞳弥留真仙的气息。
苏瞳死了,可她未亡,她拒绝莲舟,以一种没有人可以解释的状态,乘着自己的船,在死亡的永河中顺流而下。
在这非生,非死,人间与死界的夹缝里,可怕的幻境裙摆也无法找到她的存在,她的自我意识开始慢慢觉醒,不过她的心灵依旧沉浸在无可自拔的悲痛里。
无论之前看到的一切是假是真,她的道心已遭遇严重的伤害,就算那只是幻境作祟,可她总有一日,还是要面对至亲的死亡,时至彼时,她的意念依旧会因此崩溃。
若不能完美地解决这个问题,她,仙道便已走到极限,盈满将缺,没有力量助她离开黄泉,重铸道台,她将永远徜徉在黄泉死水里,直到永久。
“难怪那么多人,要修无情道。”苏瞳负手而立,脑海里掠过今日遭遇的种种,而后长叹一声。
她想起了曾经为无情而斩姻缘的君琰,想起了为修补自己道念而弑金母的东王……无情便是无漏,可让自己心房如铜墙铁壁一样,不被任何七情六欲干扰,道心若磐石坚定,一直通达无上天路。
“可是人若无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经历种种,苏瞳依旧觉得自己的道心无错。
她茫然地打量四周,不知道自己将去何处,也不自己哪里才能找到自己道心的归属,现在她身与她心皆在流浪,她知道这将是一场孤独而漫长的旅行。
她要寻找自己生命的答案。
若能内视,必能看到她体内的仙人根基正摇摇欲坠,形如散沙。似乎哪里都是缺口,只要随意一股狂风,便能将她从云峰打落谷底,从此修为不再。
好在黄泉虽是死地入口,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危险,在浊流中乘莲船而行者,通通是茫然麻木的逝者,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
苏瞳抬头看天,无数星辰闪烁,瑰丽之景无法形容,纵然并不是第一次到此游历,但每每眺望,还是难以掩盖内心的波澜。
只不过上一次是在岸上,这一次她是在河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澹台雪僵硬地站在老铜人肩头,数日里一动未动,甚至连揽月的呼声都充耳不闻。
“我不应该带她来……”反反复复,澹台雪只呢喃着这一句话,如木偶一样。
“什么?你居然算不出我给的气息现在何方?那你还自称什么知天命?狗屁!”一个气急败坏的人影怒气冲冲地从云霄上腾起,随他倏地撕裂天空大步离开,他曾驻足的金碧辉煌之仙台楼阁,竟在人影离开后一秒轰然崩塌!
片刻之后,从残垣断壁之下,爬出一位气急败坏的老瞎子,老瞎子挥舞着手里的卜狂暴得想要杀人。
“碧空之主卞之问,你个不要脸的家伙!本仙从不出错,算出死了便是死了,你非但不信我劝诫,还强拆本仙的房子!”
“混蛋!败类!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兔崽子,你爷爷我诅咒你!”
老瞎子一边吐着唾沫,一边从手中丢出一枚卜棍,原来“诅咒”二字并不是说着玩的,而是要动真格!
“大诅咒神术!我咒你屁股长疮!”嗖!离手的卜棍,立化一道红光没入云中。
“大诅咒神术!我咒你厄运连连!吃饭被饭噎死,喝水被水呛死,走到河边被鱼打,行在路上被车撞!”嗖!又是一根卜棍飞出,立化蓝芒逐红光而去!
“大诅咒神术!我咒你娶的老婆凶残如虎,败尽你家财还给你带绿帽子!”嗖!跟着又是一道绿油油的光没入苍穹。
连气都不带歇,老瞎子连连掷出卜棍,累得脸色发青。
“师傅,卜棍贵啊!”
砖瓦稀稀落落,又有一个白净的男子踉跄从倒塌的房梁下爬出,一边吐血一边高叫,也不知道吐血的原因是被房梁压的还是因为师傅的铺张浪费而急到心痛!
老瞎子胸口剧烈起伏,的确是累得够呛。
“不行,再来一根!”可是对傲青的恨意还止不住,老瞎子一咬牙一剁脚,直接从袖中抖出一根金灿灿,气息极为不凡的金质卜棍!
此物一出,老瞎子身上那种街头神棍的瘪三气息立消不见,神圣的仙云澎湃而起,堆积于老瞎子足下,将他整个人衬托得神俊不凡!
“哇!师傅要放大招了!”又有十来个胖瘦不一的仙童少年从废墟中爬起,他们有的扒开眼上伪装瞎子的破布,瞪圆双眼拼命打量,有的丢下手里装瘸子的拐杖飞快地跑上前来围观。
“我诅咒!”声音都变得威严凝重,天色突暗,隐隐有雷怒之声附和言咒。
随着老瞎子魔魅般的低吟,万道黑光从天而落,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他的前后左右。
“在生死一瞬,你的运道逆行,神通失败,体力刹那清空为零!以血偿还今日毁屋无礼之罪!”
嗖!
金光脱手而出,化为一枚金质的箭羽,径直飞入虚空深处,掠起了久久萦绕众人心头,挥之不去的沉重和邪恶。
久久无声,而后不知哪个童子率先从大诅咒神术的负面情绪中回过神来,立即大笑地拍起小手,高喊:“师傅威武!血债血偿!”
一时之间,废墟中掌声不断,老瞎子便腆起肚皮,雄赳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