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茶房里两天了,姜静云除了煮水烹茶,盛在贡窑青天瓷壶中,然后看着它慢慢变凉,在倒掉,重新煮水再烹,就是看着红泥小炉中的火苗发呆。第八次倒掉上好的君山银针茶,姜静云终于忍不住了。
“青雁姐姐,咱们两人煮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人来取茶呢?”
青雁扑哧一声笑了,“我方才心里还在想,你这个丫头耐性到底有多好,能熬到什么时候。”
静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嗔道:“姐姐怎么一上来便笑话我,不理你了。”
青雁笑着摆手道:“妹妹莫要生气,不顾话说回来,你的耐性真算是好的,从来没有人能坚持这么久才出声询问。”
静云板起脸,做生气状道:“姐姐再要逗我,我可真生气了。”
“好了,姐姐跟你说啊,这皇上龙体抱恙,太医看的紧,并不时常饮茶,但咱们却不能懈怠,只要上头来要,就得立时交上新鲜温热的茶水,这啊,是咱们的职责所在。”
静云睁大了眼睛,暗笑自己果然是忘记了这皇家大族是什么德行讲究了,居然还大惊小怪,当下也不多言,只是笑着答应着:“姐姐说什么,青云跟着做就是了。”
青雁倒是有些诧异,频频点头说道:“真是不错,让你来茶房倒是委屈了。”
静云笑道:“姐姐说的是什么话,能为皇上烹茶是妹妹我的福气呢,哪里说得上委屈?”
青雁刚要说话,却听门口一阵响动,回头一看赶紧站起身来微微一福说道:“茑萝姐,怎么今儿个您亲自来取茶?”
静云心中一动,跟着起身看去,果然是茑萝,两人目光相交,
俱是很有默契地转开眼光。
“皇上今儿个精神不错,点名要喝武夷大红袍,我正好空着,就来了。”
青雁面露喜色,一边煮水找茶忙碌起来一边说道:“那敢情好,这皇上龙体安康,是咱们做奴婢的福气,茶水一会儿就好,您且坐坐。”
青雁是个手脚麻利的,不一会儿便烹好了茶,盛好了交到静云手嘱咐道:“你小心端好了跟着去,正好认认路。”
茑萝站起身来,边走边说:“走吧。”
姜静云应了一声便跟了上去,两人走过宫殿旁边长长的夹道,一路无话,直到进了寝殿的后院,茑萝方在一棵合欢树下停了下来。
“怪不得找不到你,原来是来了这里。”
姜静云淡淡一笑,开口道:“你找我是为了青桃吧?”
茑萝没料到她如此直接,静了片刻突然笑了,“我喜欢你的爽快,倒显得我小气了,这次是青桃惹错了人,我希望你能放她一条生路。”
静云更是干脆,板起脸摇头道:“不行。”
茑萝似乎早有预料,倒没有太过失望,叹了口气说道:“青桃一向任性,每次闯祸都是我帮她善后,说老实话,我也累了。”
这下轮到姜静云意外了,她看着茑萝的样子,的确不像作伪,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很意外吧,其实我挺羡慕你的,红樱虽然单纯,但是善良忠诚,一心护着你,难怪你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境地。”
听出茑萝话里的无奈厌倦,静云面色微缓,但声音中仍很坚定,“所以你应该知道,红樱几乎因此丧命,如果我放过青桃,那如何对得起红樱遭受的一切?”
茑萝点点头,说道:“很有道理,是我强人所难了,但是青桃不能死在你手里,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言罢她接过静云手中的茶盘,转身走进了内殿。姜静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内,抿了抿嘴,这个茑萝倒是挺让人喜欢的,若不是青桃这样恶毒,将红樱伤至如此,说不定她和茑萝能够成为朋友。
用力摇摇头,像是要甩掉这个不切实际的荒谬念头,姜静云转身想要离开,却听见几声轻轻的咳嗽声音,不由一愣,辨认了一下便转身向合欢树后的假山走去。
穿过假山,沿着合欢树堆叠的小径,走到深处却看见一处小小的佛堂,姜静云一愣,踌躇片刻又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咳嗽声,声音中满是压抑的痛苦,她终于咬着嘴唇迈步而去。
房门虚掩着,姜静云小心地落下脚步,进门后发觉里面很是宽敞,跟一般佛堂不一样,内侧临湖而建,雕栏精致,纱幔轻舞,一排绿意盎然的兰草整齐地放在栏杆外的平台之上,几只白鸽在栏杆昂首挺胸地漫步,不时发出几声咕咕的叫声。十分地诗情画意。
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姜静云坐在栏杆前的书桌边,正伏案书写着什么。他背影清瘦却挺拔,安静淡然,黑色长发并未束起,就那么散在背上,说不尽的悠闲适然,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内心宁静。他每写几笔,便咳嗽几声,带着身子也微微颤抖,他声音很小,像是在苦苦压抑着声音,不想打扰别人,可天不遂人意,越是想压制,越是办不到,只听他越咳越厉害,停也停不下来,最后终于无法继续写字,只得停笔伏案。
姜静云手中还有备用的茶水,方才茑萝走的时候并没有全部带走,她连忙斟了一杯出来,递到那男子面前。
一双素手端着青色茶盏递到面前,那男子讶然抬头,想要伸手去接,却因咳嗽得太过厉害而无法做到,姜静云一急,伸手将茶水送到他嘴边,就这么喂到他的口中。
光滑细腻的瓷杯碰到男子微颤的双唇,他怔了片刻,终于还是喝下了这雪中送炭的茶水,平复了一会儿,绯红的脸色渐渐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