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看到了她,倪贵妃。
她穿着一件银红色滚金边的褙子,配着一条湖绿色马面裙,长长的头发编了许多细细的小辫子再一股脑的绑在脑后,用五颜六色的头绳拴着,她是清丽的鹅蛋脸,脸上没了初次见面时那些骇人的红斑,皮肤白皙红润,长眉如虹斜入鬓角,一双眼睛澄澈的宛若溪水,鼻梁高挺,唇瓣涂了口脂宛若烈焰一般炙热耀眼。
幼清倒吸了口气,这才是倪贵妃的真实的容貌。
和她的妩媚艳丽不同,倪贵妃是热情清纯的美,让她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画面来,一位身形窈窕容貌秀丽的少女,欢笑着扬着扬鞭在马背上唱歌的样子,是无忧无虑的美好,是不染尘埃的空灵。
而她的容貌和倪贵妃相比,便像是落了世俗一般,顿时少了光泽。
父亲说她像倪贵妃,是有点像,但像的并非是容貌,而是身上那一种与生俱来的宛若火焰般的光芒,她曾经为此苦恼过,觉得太过显目,如今再看倪贵妃,却觉得一切都那么的和谐,仿佛她天生就是这样引人注目!
幼清收回视线,朝方明晖看去,方明晖的眼角通红,眼泪蓄积在眼眶中,与倪贵妃对视,眸中是久离的思念和爱慕,他激动的喊道:“娜云!”
“方郎。”倪贵妃用帕子捂着脸,哭了起来,方明晖快走了几步,站在倪贵妃面前,想要去拉她的手,却又犹豫的收了回来,“你的伤势如何了?”
倪贵妃抬起头来,眼泪簌簌的落,望着他摇头道:“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男神守护者。”又看着方明晖,“你的伤势怎么样,好了吗?”
“我也没事。”方明晖盯着她的脸,想要去触碰,却还是打消了念头,“你的脸……”
倪贵妃摸着自己的脸摇头道:“我的脸没事,那些红点是我用的药,一旦不用了就消了。”她好像怕方明晖不相信似的,道,“你摸摸看,我没有骗你。”说着,抓着方明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触手依旧和十五年前一样,方明晖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他有许多许多的话要和她说,一时间竟无从说起,“妮儿!”方明晖回头向幼清招手,“妮儿,来,快喊娘!”
幼清看看方明晖,又看看倪贵妃,转头去看着走进来关了门站在门边的宋弈!
宋弈走过来,站在幼清身边,鼓励似的和她点点头。
幼清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也喊不出口,缺席了十五年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一声娘,她早忘了怎么说。
“不急,不急!”倪贵妃擦着眼泪,疼爱欣喜的看着幼清,“妮儿不喊没关系,我叫娜云,尔绵那云,你喊我娜云也可以。”
幼清当然不会直呼她的名讳,所以没有吱声。
方明晖轻轻的喊了一声:“妮儿!”眼中满是心疼,他理解幼清的心情,也不想强迫她,便点着头道,“好,好,随妮儿的意思,她不想喊就不喊!”
幼清垂着眼帘,沉默了一刻,走过去朝倪贵妃福了福:“您……您好!”
倪贵妃眼睛一红,点着头道:“好,好!”
方明晖去看她,倪贵妃和他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方明晖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不再说什么。
“都坐吧。”宋弈笑着走过去,“岳父的伤还未好,我让人抬了软榻来,一会儿您躺着说话,不会伤着。”他话落,门口就看到方徊和阿古抬了个软榻进来,两人目不斜视的放好了软榻,又重新出了门。
“爹爹,我扶您去躺着吧。”幼清扶着方明晖,方明晖也不逞强,他站久了确实不行,便由着幼清扶着去侧躺在软榻上,倪贵妃则进房拿了条毯子出来盖在方明晖的身上,柔声道,“有些冷,你别受凉了。”
“谢谢!”方明晖视线始终没离开她,两人对视,四目中皆是绵绵情意。
幼清则垂着手走开,在方明晖和倪贵妃的对面坐了下来,宋弈看着轻叹了口气,坐在了幼清身边。
这样一来,就显得有些过于泾渭分明了。
“妮儿!”方明晖心疼的无以复加,幼清嗯了一声,道,“怎么了?”
方明晖摇摇头。
气氛便显得有些尴尬。
“路上的行程我已经安排好了。”宋弈微笑着道,“让阿古送你们走,宣同出关,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应你们,不过阴山一带你们暂时不要去,以免被人认出来。”
倪贵妃眼前一亮,感激的看着宋弈,道:“九歌,谢谢你,这么多年要不是你暗中帮助我,我肯定早就死了。不可能见到他们父女,更不可能有机会重回关外。”
“您太客气了。”宋弈侧目看了眼幼清,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更何况,您和我母亲也是好友,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代嫁双面妃。”
说到宋弈的母亲,倪贵妃便红了眼睛,低声叹道:“我和她从来没有想到,彼此的命运会这么坎坷,她那么早就去世了,而我……却也形同行尸走肉。”她话落,方明晖心疼的安慰道,“都过去了,你要向前看。”
倪贵妃点点头,破涕笑道:“是,往前看,有你,有妮儿还有九歌,就算再让我受十年的苦,我也愿意!”
幼清始终没有再开口,她垂着头望着手中的茶盅,青叶浮在水面悠悠动着,她用杯盖轻轻一拨便沉了下去,过了一刻又浮了上来,她又轻轻一拨……
“妮儿。”方明晖喊了几声,幼清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