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那个终年被烟雨笼罩的小镇上多了一户人家。街坊邻居间无人知晓这临河而建的宅院里住着的并非凡人,更不知道他们正是涂山的管梨神君还有昆仑的梵音上神。他们只知这对私奔到此地的男女有着不似凡人的容貌,同样的翩然出尘,般配登对。
两百年的光阴,对于神仙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间。可是对于管梨而言,却似过了整整一生那般漫长。
他们走遍了凡间的每一个城镇,每一处村落。江南烟雨,塞外飞沙,他们看遍了这江山如画的美景,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王权更替。漫长的时光让他们彻底融入在凡尘烟火之中,他们几乎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直到苏世神君的突然到来打破了平静。
管梨是在偷听到他们对话的时候才知晓了她的杀劫将至。所以,当她为了不让他担心而不告知别之后,他却偷偷跟着她回了昆仑山。
后来的事情不难猜到。
彼时的管梨神君还没有后来的威名与实力,他只是个修为尚不及她的小狐狸而已。但是在这场没有交流的争执之间,她却终是被他推进了那个他精心布好的阵法之中。
五雷轰顶,无异于五场灭顶之灾同时降临在身上。阵中的梵音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少年人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回原形,原本的六条尾巴每消失一条,便是一次锥心腕骨的痛苦。他在神情恍惚中苦苦挣扎,拼尽了性命保那魂魄不灭。
直到杀劫终于快要结束的时候,阵中的她终于想办法冲破了屏障。
她在最后一刻护住了他,终于保住了他仅剩的一条尾巴和那最后一口气。而这样做的后果则是她的长睡不醒。
直到自己也陷入沉睡中,管梨仍是没有丝毫悔意。他回想了自己从出生至今的那几千年岁月,可是无论怎样想,想到的也只是幼时的坎坷艰辛。他这一生中,真正快乐的时光似乎只有在凡间的那两百年。
两百年的幸福足以换他以命相护。
再后来,他和她都忘记了很多很多事情,直至再次重逢。
这就是另一个开端。
“原来是这样吗......”听他说完这一切之后,梵音仍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好像被人抽走了魂魄,忘记了如何抬手投足。
即使听他说完,她也仍是记不起那一段往事,记不起两人朝夕相对的那段岁月。当年的一切是不是真的那样刻骨铭心?
她在很久很久之前真的曾经喜欢过他吗?
这段回忆听起来是真的,可是为什么连对方的神情都不甚明朗,像是存有疑虑?
梵音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发出的声音都不似自己,“那你当初刻意打探我师父的事情也是为了......”
“我记不起很多事,只有知道你的师父真的是苏世,才能将这些事联系起来。”管梨还记得自己那时的记忆断断续续,脑子也是浑浑噩噩,直到后来才慢慢将回忆串联在一起。“还有,我喜欢的一直是你,只有你。”
“只有我?”梵音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想说他并没有喜欢过青央上神,他喜欢的从来只有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寻找青央?”她不解。
“受人所托。”他很快答道,“你应该见过他。七夕那时,我还变成了他的模样。”
就是那个沉默寡言,还自称是“霂溟”的人吗?爱慕青央的人是他?想完成这个计划的也是他?
“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做这些事情?他到底是谁?”回想起自己曾经与那人相处时的情景,她只觉得那人本事通天,却又处处透着诡异。
“你若是有机会见到他,自己问他吧。”管梨显然不愿意多谈那个人,仍是说起了原本应该说的那件事,“我说我喜欢你,从来不是骗你的话,无论你喜不喜欢我。”
他从没有料到梵音会这么快发现事情的端倪,所以只能再次说起了这句话。
如果他这句话是对几千年前的自己说的,梵音当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疑虑,可是现在不一样,听了这句话之后,她不禁摇了摇头,“你应该知道,我变了太多。”
她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姑娘相差太多。
“不。”他毫不犹豫的否决了她这句话,“其实你没有变。”
只有他才能感受到其中的差别,聪明和胆识可以慢慢找回来,眼前的少女较之曾经其实只是单纯了一些,没了那忧伤的神色,没了那桩曾经压在她心头的心事罢了。
而他,暂时并没有打算将那件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事情告诉她。
“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尽管一切都有了解释,梵音仍是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些事情,看着面前这个人略显怅惘的神色,她轻轻按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
原来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当真不是一件好事。
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刚刚听到这个人说喜欢自己时的喜悦和疑惑,相反,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明明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她却仍是觉得她是从现在才开始想不通这一切。
其实她并不介意之前他在知道真相后还欺骗了她这么久,也不在意他曾经对她的恶劣态度,她只是有些迷茫了。
为何她会有一种荒唐的感觉,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有些可笑?
真相来得太突然,让她猝不及防。
难道是因为她还没有彻底记起所有事情吗?
“师父还在等我,我先回昆仑。”久别重逢,反倒因为坦诚相见闹得不欢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