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黄河滩上,萧瑟的秋风之中,两支身披重孝的大军遥遥相对。
安西军这边,几十个健儿护在巨大的马车两侧。白发苍苍的陈玄礼跪在马车前痛哭许久,嗓子都哭哑了,最后终于是站起身来,看也没看马璘,伸手拉住了驭马的缰绳,便是向来路走去。
马璘摆了摆手,几十个健儿护着拉着灵柩的马车,跟着陈玄礼向前走去。在灵柩马车之后,又有一辆比较小巧的马车,亦是跟着向前驶去。马璘催动青海骢,缓缓地跟在了后面。
张巡牵着马站在两军之间,神情极为萧索,悲伤之色却是很淡。装着灵柩的马车过去之后,张巡拦住后面的马车,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明眸皓齿的面孔,却是一个突厥少女。
“马相,这是何人?让她跟着是怎么回事?”张巡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厌憎,指着突厥少女皱眉道。他心里已经认定马璘要谋反,称呼上还算客气,却显然是对于马璘极为愤恨了。
那突厥少女被张巡吓了一跳,连忙放下帘子缩了回去。马璘勒住战马,看着张巡淡淡一笑:“这是先皇宠幸过的女子,身上已然有了龙种,先皇已经过世,做臣子的自然得把这女子送过来。”
张巡闻言,嘴角剧烈的抽了抽,向着马车微微躬身行礼,也就让开了道路。虽然只是一个先皇宠幸过的小姑娘,可也是君臣之别,不能失了礼数。
突厥少女的马车继续向前,跟着装着李隆基灵柩的马车驶入了龙武军之中,马璘却没有继续跟着,亦是跳下马来,微笑看着张巡。
“探花郎如今一跃成了大唐右相,位极人臣当真是可喜可贺。”
张巡哼了一声,冷眼看着马璘:“马相奉旨护送先皇灵柩,竟然是带了一万人马!知道的说马相奉旨护送灵柩。这不知道的,还以为马相兵入中原想要图谋不轨呢!”
他原本的计划是要在接收灵柩时将马璘诛杀,如今计划却是被打乱了。一万安西新军,虽然没有见过这支军队的出手。张巡也知道已经不可能杀死马璘了。
马璘笑道:“探花郎离了长安迎奉先皇灵柩,便带了两万龙武军,是不是太多了些?”
张巡冷着脸道:“这是陛下旨意。陛下万金之躯,出行自然要大军护送,以免遭了宵小的暗算。”
“是陛下的旨意啊……”马璘点了点头。看向了龙武军中的车驾。
李隆基灵柩已经到了车驾跟前,大量的朝臣和宗室哭拜于地,李亨的马车里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当然,也不可能有动静。
马璘朝着那边扬了扬下巴:“先皇灵柩已经送到,陛下身为人子亲迎至此,不愧是仁孝天子——探花郎,为何陛下还不出来跪拜灵柩?是出了什么事情了么?”
张巡冷声道:“陛下偶感风寒,暂时还没法出来拜祭灵柩。”
马璘摇头道:“若只是风寒……呵呵,探花郎,陛下向来以仁孝闻名。若只是风寒,陛下怎会不出来拜祭先皇灵柩?看这个样子,陛下不该是风寒,且是病得不轻吧!”
张巡冷声道:“马相想说什么?陛下何时出来拜祭灵柩,岂容你一个臣子置喙!”
马璘笑道:“我带着碛西兵马来此,便是想要参拜新君。纵然陛下不出来拜祭先皇灵柩,也总该让我等见上一见。陛下病情究竟如何,总得亲眼看了才能知道。”说着举步便往前走。
张巡张开双臂挡在马璘前面,嗔目怒喝道:“马仁杰,你敢!”
马璘停了脚步。微笑道:“不过是去拜见陛下,探花郎这般大反应干什么!难道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张巡缓缓放下双臂,冷冷道:“陛下有令,今日不见尔等。有什么事情。皆由我与你商谈。”
马璘看着张巡,微笑道:“原来如此。——上次在长安相见之时,探花郎对某家可不是这样,如今一跃成了右相,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啊。”
张巡冷哼道:“那时的马仁杰,是国之干城。大唐军神,这时的马仁杰,呵呵,谁也猜不透你的心思!”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马璘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其他的都是枝节,他知道张巡心中有很多疑惑,比如为何安西军这般快到来,让他根本没有防备,比如为何带这一万大军等等,不过说已经说到这里了,基本上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张巡认为他要造反,想要把他引入中原,却没想到他带了这么多人马,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张巡现在只是占了一个道义上的制高点,手下这两万龙武军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所以现在张巡看似气势汹汹,其实心中也没有底。若是当真要造反,这两万龙武军还不够塞牙缝的,在场的宗室王公大臣一个都跑不了。
说实在的,张巡根本没有做好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准备,他预先设想的相会之地,大概是在凉州。自己没接到诏令便提前出发,已经是打乱了张巡的部属。
所以今日,占据主动的便是自己,而绝非是张巡。
“探花郎,大权独揽,一言决人生死,感觉如何?”马璘看着张巡微笑道。
“马相此言何意?”张巡拧起眉头。
马璘笑道:“探花郎这一个多月做的事情,虽是为了大唐之江山社稷,然而若按《唐六典》来说,不知道探花郎该死多少次?”
张巡脸色猛然一变,死死地盯着马璘。
马璘逼视着张巡,冷冷道:“是不是矫诏的次数多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