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马璘的安西健儿还有四千余人,乃是战前驻守龟兹、焉耆两镇的汉家儿郎。
安西四镇之中,疏勒、龟兹和焉耆三镇在天山南麓绿洲之上连成一线,护卫着最为重要的丝路中道。于阗所在的丝路南道紧挨昆仑山,太过靠近吐蕃,天山北麓的丝路北道经由西突厥部落的地盘,自突骑施可汗苏禄占据碎叶城之后,碎叶军镇已经废弃,丝路北道基本上已经断绝。如今整个安西境内,最为繁华的便是疏勒、龟兹、焉耆直到交河郡的丝路中道沿线了。
封常清是高仙芝的副将,高仙芝入朝后他便是安西的第一号人物,封常清来到疏勒之后,这四千多可战之兵的管辖权理当归封常清所有。然而封常清离开疏勒镇时依旧是只带了自己的那几百护卫亲军,这四千多安西健儿依旧是抛给了马璘。
其中原因,马璘自然清楚,连段秀实这样的道德君子也很明白。马璘这次在疏勒镇立下规矩,给战死者每人以一百五十缗钱的巨额抚恤,并且是垂为永例。既是如此,在疏勒镇做的事情,到了龟兹和焉耆同样是要来一遍。
这般明目张胆的市恩于下,乃是为将者的大忌。然而这种事情会得到所有士卒的欢迎,便是封常清也不能阻止。若是他出面禁止马璘这样做,只怕立马就要激起士卒哗变。
封常清乃是持重之人,怎肯没来由的趟这趟浑水,既然无法阻止,索性听之任之,任由马璘把这件事情做完。至于这件事情带来的好处和所有的后果,都由马璘自己承担,和他不会有半点儿关系。
“仁杰,这些事情可以由着你做,不过行军所得财富,还是应归府库所有。等这件事情做完了,剩余的财富到了安西就交割了吧。”段秀实看着马璘,沉声道。
马璘笑了笑,还未来得及开口,杜环却是冷笑道:“成公,财富如何处置,连封大夫也没有干涉,成公不过是都虞候,还管不到这件事情吧!”
段秀实板起了脸,冷冷道:“我在这里,便看不得有奸邪之事。三军血战所得入私人之门,岂是君子所为?”
杜环撇了撇嘴,嗤笑一声道:“然则高大将军攻破石国后,金珠瑟瑟皆入私宅,成公当日也在高大将军军中,未闻曾出一言阻拦,今日又何必如此作态!”
“当日之情势,与今日不同!”段秀实涨红了脸道。
“有何不同?不外是高大将军位高权重,成公畏之。我家将军与成公是旧交,成公欲欺之而已。”杜环冷笑一声,丝毫不给段秀实面子。
自飒秣建发动以来,他虽只是记室参军,却极得马璘新任,可以说是大权独揽。而如今段秀实一来,直接担当了都虞候一职,便分走了他许多权力。这已经让世家子心中不满了,无奈马璘与段秀实乃是旧交,对于段秀实极为信任,他既然自认是马璘谋主,自然是只能接受主将的想法。
而现在段秀实要求把财富上交府库,杜环自然是不能忍了。他出自门阀世家,如何不明白很多时候钱财比功勋还有用处?马璘回到安西,如果身边没有财富,拿什么去打点朝中大佬,拿什么去拉拢安西众将?不打点好这些人,想要主边安西根本就是一句空话,纵然是有天大的功勋,也可能只是一场空。那样的话,他和马璘剑指河中的梦想便成了空中楼阁,永远无法实现。
更何况按照惯例,这里面也有一部分财富会是他杜环自己的。段秀实这样做根本就是断人财路,他自然不肯愿意。
杜环的话如刀枪剑戟,气得段秀实脸色发白,却是无法反驳。毕竟杜环说得没错,天宝九年高大将军击破石国一战,他也同样是在军中的。高大将军把大批的财富运入私宅,他的确是没发一言。
“好了好了,参军,不要说了。成公,杜环向来便是心直口快,你莫要往心里去。”马璘见两人剑拔弩张,连忙开口道。
段秀实是道德君子不错,可是安西乃是边陲,节度使便是一方诸侯,掌管着生杀予夺的权利。段秀实能够做到独善其身就很难得了,如何能够要求他直指四镇节度使高仙芝的过错?若是那样,他根本在安西呆不下去。
安西段君子,这个名声成就了段秀实,也害了段秀实。这么多年屡建功勋,依旧只是一位小小别将,便是因为他这君子之名。
“仁杰,我与你相交多年,知道你不是贪婪之人。你自己说说,这些财富你准备如何处理!”段秀实冷着脸,看着马璘道。
“这些财富,我自然不会全数纳入私宅。不过上缴府库,也是不可能的。”马璘笑了笑道。
“仁杰你的意思是——”段秀实皱起眉头。
“上缴府库,不过是成为那些胡商们敛财的资本,与我安西健儿有何益处?纳入私宅,呵呵,我马仁杰岂是那等小人!”
马璘微笑着看着段秀实,缓缓道:“这一笔财富,便交由成公和参军掌管。我安西健儿的抚恤,未来便要靠这些了。”
段秀实明白了马璘的意思,原来他在疏勒镇立下规矩,安西军战死者的抚恤为一百五十缗钱,竟然并非是信口开河,而是早就有了打算。
这样一笔从河中粟特手里掳掠而来的财富,用来抚恤阵亡者自是最好不过。若是让大都护府的府库来承担这笔开支,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谁都知道府库只是个空壳子,里面的财富大半都放出去给龟兹的胡商,成为他们在丝路上运转的本钱。
“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