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警车太显眼,陆占臣管干部培训中心借来一辆旅游小巴。
没让海关缉私局随行,他意识到韩大教授肯定有什么话要说,市局刑警刚把车开出培训中心,就低声问:“韩教授,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韩均从早有准备的张祥手里接过笔记本电脑,指着显示器上的一张照片道:“这个方锐有船、有前科,出现在市局统计的人员名单中。资料显示曾因涉嫌走私被羁押过一年,但缉私局提供的名单里却没有,我感觉很奇怪。”
他这位“大老板”厉害,他这些部下同样不简单。
不仅从材料中发现海关有所隐瞒,而且一个个不动声色,像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直到避开顾副局长才很有默契地调出材料。
陆占臣暗赞了一个,摇头苦笑道:“他们烂事太多,很多事上不了台面,经不起推敲。去年不配合我们侦查,现在又遮遮掩掩,没什么好奇怪的。”
“烂事?”
“韩教授,肖博士,不是给他们泼脏水,我是就事论事。他们是国家的进出境监督管理机关,承担税收征管、通关监管、保税监督、海关稽查、打击走私等职责,理应公正无私,但知法犯法的烂事一直没断过。
要么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黄港腐败窝案、牛头角腐败窝案,一抓就是一串儿。栈江这边也不是什么净土,前段时间市局经侦支队破获一起挪用公款案,移交给检察院之后,涉案的拍卖行总经理交代很多问题,一个退休的副关长牵扯进去了,正因为涉嫌受贿和玩忽职守接受调查。”
拔出萝卜带出泥,抓了人家一个退休的副关长,难怪两家关系这么紧张。韩均沉思了片刻,不无好奇地问:“那个前副关长问题严重吗?”
“说出来您肯定会笑。”
韩大教授没笑,陆占臣自己倒先笑了:“受贿多少不知道,玩忽职守很多人知道,事情发生在好几年前,当时他们一个隶属海关查获30000多吨成品油。案情重大,副关长亲自指挥查办,抓获相关走私嫌疑人,然后将这批查扣的走私油就近封存在一个油库。
年底准备按程序组织公开拍卖时,居然才发现3000吨油料在仓库被盗一空。查扣的走私油料被盗,监管失职,要接受处罚,丢饭碗都是轻的,甚至要承担刑事责任。他们内部一商量,决定不向我们公安机关报案,而是选择自己先秘密调查。
仔细翻看材料才发现,原来封存涉案走私油料的仓库,其老板就是该案的走私人。把查获的贼脏又送进贼窝,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件事不是一点两点搞笑,韩大教授乐了:“后来呢?”
“已经查实走私人利用掌管仓库的便利,以每天一两车的方式,将涉案油料陆续运走出售,他们为隐瞒玩忽职守的行为,依然安排走私人下属联系拍卖行进行拍卖。当时的拍卖行总经理担心无货空拍容易出事,他们去做工作,表示该宗拍卖将会由走私人负责将空标竞走。
没想到,走私人不想按拍卖价付钱。他们又拟了一份调低价格报告,注明那批油料有质量问题,让走私人少支付拍卖款 多万。”
肖晨雨微皱着眉头道:“这不是玩忽职守,这是渎职,这是滥用职权!”
陆占臣暗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到这一步事情还没完,案发后第二年,海关总署开始审计该宗走私案拍卖款,而竞走空标的走私人仍有大笔款项没缴付,拍卖行又无力垫付。他们担心事发,竟然在走私人建议下,由海关先列支300多万寄仓费,再将钱划回海关账户,作为拍卖款上缴。”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韩均笑了笑,低声问:“这个方锐怎么回事?”
“方锐的事很多人知道,跟我们公安局无关,是检察院跟他们抬的杆。他以前是船主,长期往返香港和栈江从事运输。缉私局情报处的一个线人找到他,希望把他发展为下线,举报走私行为,拿举报奖励。”
生怕他们不了解海关线人与公安线人的区别,陆占臣又补充道:“我们公安经费紧张,线人费少,普通案件一两千,碰上涉案金额大的可能会多点,但多不到哪儿去。涉案金额少的几十万,多的上千万,遇上大案,上亿都有。线人费也水涨船高,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上百万,有搞头。”
“方锐答应了?”
“有钱谁不赚,而且海关线人不是谁都有机会当的,方锐答应了。过了几个月,真有人找他运货,他立即打电话向线人反应,问做不做。线人在确认线索无误后,便让他将走私药品运到栈江。
在走私过程中,他一直与线人保持电话联系,再由线人将信息汇报给海关。走私货物运到栈江码头后,又向线人指明接货车辆,海关根据他提供的线索,顺利查获这批走私药品。涉案金额几百万,偷逃国家税款四五十万,可以说很成功。”
肖晨雨禁不住问道:“后来呢?”
陆占臣苦笑道:“之后发生的事情比较让人难以接受,至少在感情上难以接受。截获走私车辆后,海关缉私局又在码头抓获了两个船工,并在第二天将方锐刑拘。市检察院随后以走私普通货物罪,批捕并起诉他及其当时雇佣的两名工人,起诉书认定他们为牟取非法利益,逃避海关监管,驾船从香港偷运货物出境,偷逃税款48万余元。”
“过河拆桥,怎么能这样!”
“我也想不通,连线人都在法庭上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