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街道办事处,老聂已经开奔驰小房车陪张琳去机场接到人回来了。
久别重逢,一见到笑面如花的白晓倩,瑶瑶兴奋地扑上去问这问那,以至于韩均都没机会开口。
她是从北河直飞过来的,没回江城,肯定有很重要的事,张琳把瑶瑶拉到后排,“洋葱,别闹了,让你爹地跟肖说会儿话。”
“抱歉,光顾着高兴了。”瑶瑶吐了吐舌头,又凑到张琳耳边眉飞色舞说起刚抓获的杀人凶手。
车缓缓往郊外驶去,韩均看了一眼窗外的车流,低声问:“事办得不顺?”
刚结束的这起诉讼,绝对是思恩联合律师事务所成立以来最为憋屈的官司,白晓倩捋了捋耳边的秀发,轻叹道:“不能算不顺,只能说没达到最终目的。”
“对方真打算鱼死网破?”
“这倒没有,问题主要还出在我们这边。”
“什么意思。”
白晓倩从包里取出一叠文件,倍感无奈地苦笑道:“北华制药前期工作做得非常漂亮,省里也非常支持,唯独在庭外和解赔偿数额上,直到前天下午内部都没达成一致意见,这让在纽约参与谈判的艾琳和玲稚非常被动。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还了一次又一次,从4500万一直砍到3 万美元,备忘录加起来有四百多页。集团代表每次到做不了主,频频向总部请示,集团高层每次都下不了决心,像在国内买东西一样要求她们继续谈,继续讨价还价。”
总共才赚了多少钱,一下子要赔偿近两亿五千万人民币,集团高层下不了决心很正常,毕竟北华制药是国企,同时也是上市公司,管理层既要对上级领导负责。又要对股东和股民负责,如果一口答应下来,在别人看来无疑是“丧权辱国”。
问题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错过就只能作“赖账”打算了。
韩均一边翻看着谈判备忘录。一边问:“结果呢?”
“结果可想而知,对方认为我们没诚意,于纽约时间前天下午五点结束谈判。”
谈判破裂,之前的所有努力岂不是白费了,韩均微皱起眉头问:“东区联邦地区法院大概什么时候做出一审裁决?”
白晓倩揉了揉脸。半躺在真皮座椅上有气无力地说:“纽约时间昨天上午11点,东区联邦地区法院做出一审裁决,维持今年3月陪审团的决定,判定北华制药下属的康维尔制药有限公司在该反垄断案中败诉,开出1.53亿美元,折合人民币高达九亿三千四百万亿的天价罚单。”
张琳被这个数字惊呆了,脱口而出道:“能不能上诉?”
韩均回头苦笑道:“这又不是终审判决,当然可以上诉,可以从巡回法院一直上诉到联邦最高法院。关键事实是陪审团认定的,陪审团已经认定垄断成立。不管上诉到哪一级法院都会采纳这一事实。”
“输定了?”
“翻盘机会几乎为零,上诉行为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最多表达一种态度:他们不认可这个判决。”
张琳禁不住问:“晓倩,北华集团什么态度,是不是很后悔?”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请我们时那么迫切,想尽快结束这个官司。事到临头又犹豫不决,知道判决结果后没流露出有多后悔。我上飞机前,总部门口被闻讯而至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他们发表了一个声明。说这只是一审判决,并非终审,打算上诉。”
这个态度很反常,韩均日有所思地问:“省里和商务部呢?”
“省政府没人回应。只有商务厅接受过采访,好像是一个政策法规处长,他跟记者说得一句话很有意思,居然说‘作为针对中国企业的首例美国反垄断案件,其重点不仅在于输赢。”
白晓倩顿了顿,接着介绍道:“商务部新闻发言人就这一问题回答过记者。公开表示,北华制药的行为完全符合当时中国的法律、法规。美国针对中国企业的审理结果‘不公正、不恰当’。
另外医保商会也发表了一个声明,称美国一审法院不考虑中国经济改革转型期的具体情况,不尊重中国政府部门对有关法律和政策的解释,其数额巨大的惩罚违反了‘国际礼让’原则。”
韩均终于明白了,不禁笑道:“已经拖了八年,为什么不能再拖八年。他们不是不想和解,而是实在不想掏那么多或者说没那么多钱。”
白晓倩一脸不解地问:“既然不想掏钱,为什么要请我们?”
“你不是说过吗,内部意见不统一。要是能把庭外和解的赔偿金额谈到另外三家一个水平,他们二话不说就认了。问题对方开出的赔偿金比另外三家的总和还多,如果认这个输、赔这个钱,岂不是说明之前的决策有问题。”
“本来就有问题,要是那时候和解,哪会像现在这样骑虎难下。”
“亏你还是我的政治顾问呢,民企可以认输,可以认错,国企不可以。更何况这起诉讼涉及到省里,涉及到医保协会,涉及到商务部。”
白晓倩反应过来,把包往脚下一扔,“不管他们了,反正我们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该我们的律师费一分没少。”
想到拖延战术同样需要律师,韩均似笑非笑地问:“白主任,你难道对接下来的上诉、再上诉不感兴趣?”
令他们夫妇倍感意外的是,一向嗜钱如命的白大主任居然摇头道:“不感兴趣,一是手头上有好几起,再接忙不过来。二是这种必输无疑的官司没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