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京的春,总是来的早些。
又到一树繁华时,风和景明,春光明媚,连鸟儿的叫声都清脆了些。
临近清名,扫墓踏青的人多了,坟前柏树青青,陵园中花红柳绿颜色分明。悼亡的人神情悲戚,踏青的人笑容明媚,生于死之间隔着一层雾,活着的人缅怀死去的人离散,谁又能在生时领悟。
姜蓉携一对年幼的子女,与夫君一道,为难产而亡的钟映雪,她的小姑子也是她曾经的密友扫墓。
当然,在姜蓉心中一个隐秘的地方,她知道她透过这座坟茔,还在怀念另一个人,那个神仙一样神秘又厉害的女子。
孩子正是垂髫年纪,天真无邪的在坟前追逐,一个手里编了花环放在坟前,还有一个有模有样的学着一路上瞧见的那些拜祭的大人,先是认真的磕头,接着又点了金箔做成的元宝。
两个孩子生的很好,男孩子和姜蓉有些像,女孩子姿容秀美眉目楚楚,像极了已故的姑姑。
十年过去了,姜蓉还是觉得,再也没有像钟映雪那般标志的人儿了。到底是红颜薄命,姜蓉悠悠叹了口气,钟南站在墓碑前,久久凝视着上面的字目光悲怆。
她伸手拂去钟南肩膀上的柳絮,轻声说:“馨姐儿过了年也十岁了,出落的亭亭玉立,开遥这些年既当爹又当娘的,雪儿若是泉下有知也能放下心了。”
钟南叹了口气,握住姜蓉的手,长长叹了声,若雪儿在多好。
“爹爹,爹爹。娘亲,娘亲。”
两个孩子连声叫着,扑了过来,一个抓袖子一个抓衣襟,小一点儿的揉起了眼睛。
钟南和妻子一人抱起一个,留恋的看了墓碑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怀中抱着酣睡的幼子。长女在夫君怀中笑着做鬼脸。风暖暖的吹着,姜蓉只觉得这人生美好的像场梦。
前些年她还曾做梦,梦到自己被人占了身子孤独无助。眼睁睁看着抢了她身子的人,一心跟着男人私奔,众叛亲离又给姜家惹了大祸。
要么就是那个恶魂占了她的身子,将她的人生毁了一塌糊涂后。她又突然回到了自己身体中,遭到所有人的厌弃。流言蜚语缠身,成为姜家的污点。
梦境掺杂着现实,半真半假,曾让姜蓉在很长一段时间能无法安眠。
姜蓉是在钟映雪去世两年后。才嫁到了钟家,与这个她从未想到过的人结成了夫妻,又举案齐眉的过起了平淡快乐的生活。
与其说姜蓉没想到过她会嫁给钟南。不如说她从没想到过她少年时婚事多阻,却在迈向二十岁的关口嫁给了当年的救命恩人。
如今思来。当初钟南那纵深一跳,却是救出来了两人的命定姻缘。
经历了魂魄离体的诡谲之事后,姜蓉对于怪力乱神之事没那么害怕了。但出于后遗症,在刚回到身体内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总担心的身体会被路过的孤魂野鬼抢走。
不过这份担忧,倒是给姜蓉了一个精神寄托,让她不至于回到姜家后,在府中人明里暗里的试探讽刺下钻牛角尖儿。在府外人的恶毒语言攻击下自暴自弃。
当然,姜蓉能真正的站起来,重拾自信,更要归功于恩人的点拨。
当她迷茫彷徨,忍不住向恩人求助时,恩人曾告诉过她,这世上从不乏恨人有笑人无,只凭一张嘴逼死人的小人。
倘若她把他们放到心里去了,他们就会用各种恶毒的语言和猜测,将她的心戳的千疮百洞,以伤害她拿她的伤口取笑为乐。
面对这种人,她应该自强自立,他们以为她会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她就要堂堂正正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她们觉得她不知廉耻,不配做个正经的夫人,她偏要寻得如意郎君。
姜蓉从没想过,人生还可以这样洒脱,她甚至涌起了豪情壮志,看到了人生另一种景色。
是的,她为什么要为钟璃的错误忏悔,她是受害者,她从来没做错什么。
她为何要在意旁人的目光,她生为姜家人,就该像个姜家人一样,将生意做好。
嫁人?若是没有和她心意的人,她就算不嫁又如何,大不了过了花信之后,入赘一个男子,也不怕他敢生出什么心思来。
姜蓉几乎要把恩人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但有一天,恩人突然不见了,她和钟映雪说话时,明显感觉出两人的不同。
钟映雪曾旁观过姜蓉在神仙的帮助下,夺回身子的事,所以也没瞒着她,直言神仙帮助她完成心愿之后,已经离开了。
两人曾有过共同经历,钟映雪也曾在姜蓉不知情的时候与她相处过,于是两人从一同感激回忆恩人开始,一来二去成了交心的手帕交。
两人年纪相仿,钟映雪嫁给卜开遥时,姜蓉送上了衷心的祝福。
只是她的嫁衣将为谁而穿,又能否像钟映雪那般,良人金榜题名跨马游街来娶,青梅竹马的情意,男才女貌的fēng_liú。
姜蓉羡慕之余,对做生意更上心了,钟璃用她身子时曾做过许多错事,家人对她已经失望。所介绍的人,要么是鳏夫续弦,要么是富商纳妾,要么就是一所无有的闲汉,偏他们还都觉得,配她这个名声不算清白的人绰绰有余。
越是这样,姜蓉就越是不服输,她生在商贾之家,耳渲目染生意经,又曾得过恩人指点,再加上钟璃人品岁差,生意手腕的确不错,她当初被迫跟着她也学了不少。
许是姜蓉情路坎坷,她在生意上倒是一帆风顺,将姜家产业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