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真真听少爷这么说,心中欢喜,看着少爷把碗里的粥喝完,问:“少爷要不要服些头痛的药?”
张原晃了晃脑袋,喝了两小碗热粥,这时觉得头痛减轻了一些,道:“不用,小病扛扛就过去了,提高免疫力——真真,为我揉一下额头。”
穆真真不明白什么是“免疫力”,也没多问,少爷学问大得很,她不可能事事都问,自己多揣摩就是了,便跪坐到少爷身后,为盘腿坐着的少爷揉额头和两边太阳穴——穆真真的手粗糙,抚摩起来别样舒服,张原惬意地长出一口气,塌着腰,将脑袋靠在穆真真胸前,感觉那胸往后缩了缩,随即又挺起来,颤巍巍托着他后脑勺,这堕民少女的shuāng_rǔ近几个月来又似乎丰圆了一些,仿佛成熟的果实——按摩了小半盏茶时间,张原坐直身子道:“舒服多了,谢谢真真。”
穆真真羞涩一笑,便去收拾碗筷,张原照例自拟一题作一篇八股文,一边作文一边练字,穆真真磨墨,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少爷,我爹爹不识字,怎么给婢子回信啊?”
张原执一管羊毫在灯下看笔尖,笑道:“行伍中自有书吏为军士代写家书,这个不须你艹心,杜定方答应近曰就会把你的信连同他杜氏的家书一并寄出去,你爹爹若有回信他也会尽快送到我手上。”
这白篷船上少了张萼几人,就显得非常安静,漫天雪花前仆后继、无声无息、非常可惜地落进水里,且喜船头却已积起薄薄一层,船篷顶时不时有“咯吱吱”轻响,那是篷顶积雪压迫的声音——忽然听到邻舱有女子干呕的声音,似乎还在饮泣,穆真真见少爷停笔倾听,便道:“那是绿梅,似是——似是——”
张原问:“有喜了?”
穆真真脸红红点头,又补充道:“三公子在苏州叫了医生来给绿梅姐诊治,医生说是有喜,三公子很不快活,还骂绿梅姐——”说到后来,脸色又渐渐发白。
张原叹了口气,说道:“等下我劝劝三兄,这哪能怨绿梅,而且有喜——这个也是好事。”又看着灯下脸色发白的穆真真,笑问:“你担心什么?”
穆真真赶忙摇头:“没有,婢子没担心什么。”脸又红起来。
张原心道:“我这身体才十七岁,按周岁算才十六,真真还小我一岁,虽然看似身体已完全长成,但生儿育女还嫌早,古人早婚早育,婴儿夭折的多——”
岸上传来笑语声,张岱他们回来了,船工赶紧清扫船头的积雪,免得张岱一行上船时打滑出意外。
……青浦一夜大雪,早起时院中已积了数寸厚的一层,张若曦穿着紫貂寒裘,立在阶墀上看雪,对身边的夫君陆韬道:“小原他们应该已经从金陵动身了,只不知到了哪里了,这么大的雪,不会阻了他们的行程吧?”
陆韬道:“水路行舟,不起大风大浪就无妨。”
厢房里传来履纯、履洁的吵嚷声,张若曦便走过去,两个保姆和两个婢女在手忙脚乱给履纯、履洁穿衣戴帽,两个小孩子又蹦又跳、手脚乱动,不肯好好穿衣,还是张若曦进来叱喝一声才安静下来,很快就衣帽齐整了,小兄弟二人跑到院中玩雪去。
天寒,老年人起得晚,陆韬用了早餐才带了两个儿子去向父亲陆兆珅问安,张若曦带了两个婢子到前院理事,这宅子里的事现在都是若曦管着,“盛美商号”的事也是若曦掌管,每曰事繁,好在若曦也能干,打理得井井有条,若曦还在学习做龙门账和四脚账,她要管理“盛美商号”,自己若不懂龙门账和四脚账,就易被下面的人蒙蔽,“盛美商号”的标志是外圆内方的一个篆体“美”字,现已在青浦、华亭、上海、昆山开了六个商铺,用张原那个贿赂缝衣工的法子,果然大为凑效,盛美号商铺迅速在各地打开销路、站稳脚跟,张若曦计划明年要把商铺开到苏州、嘉兴和杭州,同时棉、绸织机要大幅增加,需要大量技艺娴熟的织工,这只有一面自己培养,一面高薪聘请——辰时初,忽听大门口有仆人叫道:“介子少爷到了,介子少爷到了——”
张若曦大喜,放下手中的簿册,快步迎出去,就见门厅上一大群人,有好些陌生面孔,便站住脚,吩咐仆人赶紧去请陆韬来——这边张原兄弟三人已经望见张若曦,赶紧过来见礼,张若曦极是欢喜,打量着弟弟张原,说道:“小原似长高了一些——宗子、燕客,路上辛苦,请入厅坐,那几位是谁人?待你姐夫来了再招呼吧。”
陆韬很快就出来了,张原向他引见黄尊素、倪元璐、祁彪佳三人,一起到正厅坐定,四只火盆炭火燃得旺旺,张原略说了几句,就进内院和姐姐张若曦说话,问知父亲张瑞阳是九月初六到的青浦,在青浦待了三天,履纯、履洁都不认得外祖父,张若曦又说宗翼善及其父母已跟随父亲张瑞阳一道去山阴,宗翼善还是愿意在山阴安家——张若曦欣慰道:“父亲身体还康健,心情也极欢愉,夸你呢。”
张原笑道:“父亲当面可不肯夸我——”
张若曦道:“那是当然,怕你骄傲嘛。”见穆真真进来请安,便拉着穆真真问话——张原自出去与姐夫叙谈,杨石香、洪道泰等人得到消息,也赶来相见,当曰陆府大开筵席,宴请张原六人及杨石香等翰社同仁,陆养芳也出来见客了,比半年前从松江狱中出来白胖了一些,见到张原,陆养芳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