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地一声轻响,空酒碗撂回桌边。她一抹嘴,走到铜盆前,浸湿手巾,返回桌边,拉起陌奕宗的手,刚欲帮他擦拭血迹,陌奕宗反感地躲开。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她强压着怒火,反诘道:“我的手怎么脏了?”
陌奕宗撩起醉醺醺的黑眸,耻笑道:“杀人杀到自己的孩子头上,不脏?”
龙走月把手巾重重地扔在桌上,真相绕着唇边呼之欲出,但是她警告自己不能讲,因为这是她所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身为帝王,必须无时不刻警惕四方,她却因为敬酒者是孩童便掉以轻心。所以!纵使心存再大的委屈,也没脸说!何况讲出实情又怎样,只会换来陌奕宗更多的羞辱与谩骂,他一定会指着她的鼻子嘲笑道:看吧,这便是你执意潜逃出宫的报应!
思及此,她沉了沉气,故作平静地开解道:“我也不想,但是这段日子我又中毒又患风寒,即使硬下出来也不会健康。”
“那你也要先跟我商量一下!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嗯?凭什么?!”
没人说非生不可!但是刚一出宫便急忙慌地打掉孩子,有必要这般排斥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吗?!
龙走月语塞,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咕嘟咕嘟猛地吞下肚。
“你说凭什么?你先认清我们的关系可以吗?!我是被你抓回后宫的俘虏!俘虏!不是自愿嫁入宫门的妃子!我有我的执念与向往,就算你把整个后宫送给我,也不可能让我安于现状!”
“向往?整个后宫都装不下你?……呵!”他蓦地拍案而起,推出一掌将她压制在墙壁,勃然大怒道,“那你不妨告诉我!在你眼里什么才算大?!难不成你还想当皇帝?!”
压制她的那只手,正是他受伤的手,他的手背在她眼中呈现出一片血肉模糊。
她暗自舒口气,不以为意道:“在这天底之下,有不想当皇帝的人吗?既然你可以,为何我不可以?”
酒劲儿上头,他不自觉地摇晃两下,嗤之以鼻道:“就你?你想跟我比?真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差得远了!”
他垂下手臂,恍惚着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向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放声大笑,讥笑道:“你以为你会排兵布阵就能打败陌氏王朝?呵呵,天真,愚蠢,行!蓝鼎玉佩朕送你了,拿出找西域军队吧,朕等着你!”
话音未落,他一头栽倒在床。
听闻,龙走月暗自一惊。陌奕宗知晓她怀上二胎,或许是狐影族人走漏了风声,但是知晓蓝鼎玉佩在她手中的人,除了夸叶乘风,只剩下夸叶乘石那个人渣!
她甩了甩发晕的头,奔到床边,拼命摇晃陌奕宗的身体,急声问道:“夸叶乘石在何处,告诉我,你先别睡快告诉我!”
然而,陌奕宗似乎已经睡死过去,无论她怎么折腾,他皆是无动于衷。
龙走月渐渐地感到头重脚轻,倚着床榻,席地而坐,视线也越发模糊,她无力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告诉我夸叶乘石在哪……”
良久,陌奕宗缓慢地翻了个身,在睡梦中抓住她的手,含糊不清地呓语道:“不要恨我,能吗,别恨我……”
他把她手攥得很紧,她感到指骨隐隐作痛,头也越来越疼,她身子一歪,枕在他的身上,轻盈地动动唇,声若蚊吟。
“陌奕宗,我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恨你了,这一点也让我感到匪夷所思……”她扯了下嘴角,自嘲一笑,“或许是因为弄盏吧,你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她抚了抚小腹,兴许是酒后的情绪难以控制,她又开始无声的掉泪,拼命地压抑着哭出声的冲动,把头埋在陌奕宗的臂弯里,憋得双肩微微颤抖。
哭着哭着,就这样睡着了……
翌日晌午,明媚的阳光射入窗棂,陌奕宗从浑浑噩噩中苏醒过来。
他蹙起眉,感觉手臂发麻。
正欲抬起手臂,发现花响面部朝下,扎在他的手肘处。
“也不怕憋死?”
他侧过身,抬起另一只手臂,轻易地将她拎上床。
天气早已转凉,龙走月蜷缩在他的身体一侧,尽量索取温暖。
陌奕宗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睨着往自己怀里挤的恶婆娘,刚欲愤愤地推远她,只见她自行翻转身体,贴到墙壁那边儿。
墙壁被西北风吹得冰凉,陌奕宗虽然没觉得屋子冷,但是花响却时不时地打个冷颤,他喟叹一声,将手臂从她头下穿过去,又没好气地揽回怀中。
棉被整整齐齐地叠在床榻的里侧,他这一抻棉被,才惊觉手背上的伤口。因为拳头撞击墙壁时用力过猛,导致皮开肉绽。
陌奕宗忍着疼,抖开棉被把她裹严实,然后他又开始来气……果然是个黑心黑肺的恶婆娘,看他喝醉就不能帮他宽衣解带、盖上被子?见他手背伤成这样也不知晓帮他包扎包扎?!
他正欲翻身下床止血疗伤,一只小手搭在他的胸前,脑瓜儿依偎在他的怀中,紧紧搂住。
“……”陌奕宗四平八稳地躺回枕边,看看伤势严重的手背,又瞄瞄赖皮赖脸贴在自己胸口前的花响。
嗯,坏人阴气重,天气又这么冷,少了他这个身强力壮的大暖炉,她肯定得活活冻死,自当他大发善心可怜她吧。
他拥紧她的脊背,闭上眼,接着睡。睡醒了,再接着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