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四十六年,七月初七,处暑。
柳默慎跪坐在榻上,拿着一叠纸,在小桌上写写画画,青虹就坐在她的对面,为她磨墨。
磨墨是个体力活,青虹年纪虽然小,但是气力却天生比别人足,所以虽然磨了近两个时辰,也不见她有半分疲累的感觉。
柳默慎想着外面石桌上的棋局,在纸上慢慢地画着,但因着写一会儿便要发呆一会儿,所以这棋谱半天也没写成。
忽而抬起头,柳默慎看见了青虹磨的那些墨。
旁边放了个碗,里面的墨已经满了。而青虹还在研墨,所以砚台里的墨也是满满的,看样子再过一会儿,青虹就得再找个碗来装墨了。
柳默慎不由笑了:“够了。”
青虹嘿嘿一笑,这才将东西放下,也看不出疲累,跑到床榻对面的窗前,将窗子推开。
阵阵清风吹进屋中,吹动一桌的纸,也吹散了屋中的热气。
不负“处暑”二字。
柳默慎看着随风而动的纸张,随手将笔架当做纸镇,压住了纸。
青虹一见,忙要关窗,口中说道:“扰了姑娘写字了。”
青虹不识字,她每次见柳默慎在纸上写写画画,就默认柳默慎在写字——哪怕现在柳默慎在纸上又画格子又点点又画圈圈的,她也认为自家姑娘在写她不认识的字。
柳默慎却笑道:“开着吧,凉爽些。”
青虹停了手,笑着趴在窗台上,看窗外蚂蚁拖米或是风吹落叶玩儿。
柳默慎却听见外面有着隐隐约约的人声,似是从前殿那面传来的,有些热闹。
“青虹,外面是什么声音?”
青虹趴在窗台上,回过头笑道:“姑娘忘了?今天是七夕,应该是有人来无相庵拜佛吧。”
柳默慎还真是忘记了,今天是七月初七。
京中都说无相庵中求姻缘与求子最灵验,所以庵中平日就香客颇多。今天是七月初七,离着七月十五的大集只有八天的时间,各家各户的女眷每年就盼着这几个大日子好出门,所以今天上山的人,必然不少。
柳默慎“嗯”了一声,又画了一页棋谱,问道:“青虹,你知道今天都有谁会来吗?”
青虹这段时间与厨房的李婆子交流甚多,李婆子又管着厨房,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她自然也会知道。
果然,青虹道:“听说有好几个公主、郡主都来呢,还有些什么公爷侯爷家的女眷,都是我没听过的。哦对了,姑娘,我们家的姑娘们虽然没来,但是夫人送来了香油钱——咦?”
青虹突然咦了一声。
柳默慎的笔顿了一下,问:“怎么了?”
“姑娘,我看见道清师父出门了,”青虹回头看着柳默慎,道,“走得好急哟,慌慌张张的。”
柳默慎依旧在纸上画着,口中问:“她向哪边走了?”
青虹听说,忙起身道:“姑娘你等等。”
没等柳默慎阻止,青虹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不多时,青虹又折返回来,疑惑道:“姑娘,道清师父从后面出去了。”
柳默慎提着笔,想了想,还是将笔放下了,笑问:“是从后面出去了,还是从后门出去了?”
青虹讪讪一笑:“姑娘真聪明,道清师父就是趁人不注意,翻墙出去了。”
柳默慎心中突然有了一阵的失落,自言自语道:“是,也应该出去了。”
她一定是去找指使她的人商议去了。
若道清真要放弃想做的事情,就不会是出门,而是去找住持师父了。
青虹看着柳默慎有些落寞的表情,难得福至心灵地问了一句:“姑娘,要不我去找道之师父吧?”
柳默慎一笑,摇了摇头:“等今晚吧。”
说着,她问青虹:“你来庵中的时候,可带了我的东西?”
柳默慎来无相庵的时候时间紧迫,什么都没有收拾,倒是青虹来的时候,带了几件柳默慎换洗的衣服和首饰。
前世,也是靠着那几件首饰,柳默慎与青虹才不至于饿死。
青虹忙道:“嗯,玉俏姐姐给带来的。”
柳默慎沉默一阵,才笑道:“给我梳梳头吧,外面既然这么热闹,那我们也到前面去看看。”
青虹却愣了一下,有些尴尬道:“姑娘……我不会梳头。”
在家的时候,近身服侍柳默慎的只有玉俏,平日里,莫说梳头更衣,就是端茶递水这些,玉俏也轻易不肯让别人插手。
后来,还是青虹得了柳默慎的青眼之后,玉俏才让青虹入了柳默慎的屋子。
柳默慎又是一阵默然,才笑道:“罢了,你将带来的东西给我看看。”
青虹连忙将包袱拿出来,取出一个小小的妆奁,递给柳默慎。
统共五六件首饰,都是端庄大方古朴的。
玉俏在她的事情上,从没错过。
可惜,前世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看着这几件前世一一被当掉的东西,再想想前世的人,柳默慎难得地有些伤怀。
她取出一把黄杨木的梳子,给自己梳梳头,又随意挽了个髻儿,用簪子固定住。
“把东西收起来吧,我们出去。”柳默慎站起身,对青虹道。
离前院越近,越能听到鼎沸的人声。
温厚端庄的妇人声,俏言莺语的少女声,听在人耳中,心中颇为愉悦。
柳默慎没有让青虹扶着,而是自己走到了前殿与后殿之间的回廊处,就停了下来。
再往前走,就要看见人了。
柳默慎深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