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江,水面上一片残红。粼粼波光,映照着天水一线,投射出浓浓江上风光。旗幡招展的大船前,有三五只沙鸥飞过,并一两声鸥鸣。
晏璎站在甲板上,瞧着眼前画卷一般的风景,再瞧瞧绿茵茵却沉寂的游龙港,勾唇一笑。
一笑之后,他伸手接了侍卫递来的茶盏,却并不急着饮下,反而,飞起一脚,将送茶的人踹下了水。
那原本该懵懂不解之人,掉落水中的瞬间,突然暴起,飞快往游龙港逃去。
“抓活的。”
晏璎蹙眉,嗓音却云淡风轻。
侍卫匆忙跳入水中,急急奔着那落水之人追去。
晏璎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入腾浪阁中。江瑟瑟蹙眉听着下属禀报,并不多言。
“听说,那刺客是诸葛魏的余孽,一直隐藏在晏璎的亲卫之中。此次,似乎是因为等不及了,所以才贸然出手。结果,被晏璎发现,一脚踹进了水里。嘿嘿……”
报告的江匪正是救起船娘的小伙子,江瑟瑟发觉这厮近来工作似乎特别卖力,常常有新消息报进腾浪阁。
此时,他说起晏璎的睿智,大约还挺崇拜。
江瑟瑟没吭声,远处正在倒茶的船娘却剜了他一眼,小伙子一噎,慌忙垂下头不敢再造次。
可不是,瞧他这破记性,岛主对晏璎,那是一万个讨厌。否则,堂堂鳌国新帝,眼巴巴的跑来找她,竟然给人拦在游龙港外,进退不得。
江瑟瑟低着头,过了许久,这才出声道:“这不正好,刺客也替他除了。”一语毕,不理会众人,径直起身出了门。
小院中几人面面相觑,眼中透出些匪夷。不过,无人敢揣摩江岛主的心思。
不然,一个不慎又要被岛主那些克扣月银、抄写诗词,或者连续挖金子十二个时辰,或者三个时辰不准上厕所之类的损招对付。
谁能受得了?
天擦黑,江面上一片平静。白日里出现的刺客,在被问出了根底之后,就地处决了。大船下,直到现在还游荡着吃死尸的鱼群,久久不肯散去。
厢房中,并未点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丝月色,隐隐照亮着房中景致。晏璎一袭月白夏衫,窝在圈椅中,冷冷淡淡瞧着窗外夜幕中的血红星子,勾唇一笑。
破军星直到现在还未隐匿,似乎正昭示着九州大陆将有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乱。不过,他以为他一定有办法解决好此事。
“陛下。”
黑暗的厢房中,突然有人低声说话。
晏璎却并不惊讶,似乎早知道黑暗中有这样一个人。他冷冷垂下眼帘,未应声。
他不应声,黑暗中的人却似乎知道他已听得分明,愈发恭敬道:“陛下,九重天女迟迟不肯见您,却该如何是好?您与她,是注定要一起打天下的,只有她,才能辅佐您一统九州,她……”
“澹台鹤。”
晏璎冷冷打断这人的话,愈发清冷道:“朕累了,你也奔波了数日才到,下去歇着吧。”
黑暗中的人一楞,躬身施礼道:“老臣告退。”
“嗯。”
晏璎随意应了,黑暗中便再无声息,似乎澹台鹤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晏璎目光闪了闪,陷入了沉寂,似乎是睡着了。
月上中天,银霜投入菱花窗内,洒下一地清辉。有风顺着敞开的花窗吹入,吹动房中的珠帘沙沙作响。窝在圈椅中的人却突然长身而起,一步出了厢房。
原来,他竟并未睡去。
狭长的甬道上,只点着二盏宫灯,将大船照的朦胧迷幻。几个金甲死士笔直的守在门外,与船上的夜色融为一体。
晏璎顿足,冷淡道:“严禁任何人入内,就说朕已经睡了。”
“是。”
静寂无声的死士,齐齐出声,迷幻的甬道这才一下子有了生气。
晏璎顺着甬道离去,走上了甲板。甲板上,一地冷霜,除了守夜的死士,其余人都已歇息去了。晏璎随意扫了众死士一眼,走到船舷边,扶着栏杆。
栏杆外,正是浩渺烟波。远处,翠荫荫的游龙港笼罩在一团水雾与银光之中,这么看去,有着不一样的宁静之美。
美得清淡、温婉、优雅,偏偏又桀骜、疏朗、骄狂。
就像那个人。
这么几年过去,她还是没什么变化,一如当初他们第一次相见。明明看上去娇弱稚嫩、惹人怜惜,一转头却能一记勾拳、一记扫腿、一记掌刀,要人性命。
矛盾着,且执拗地将这些矛盾融合着。
晏璎微微一叹,目光中有一刹的黯然。说好了要好好待她,却不知怎么的,就将她越逼越远。差点,就要逼出他的世界。
晏璎冷傲的望着千叶岛上某一处,黯然的眸子渐渐浮起一抹笑意。
若她真的这般倔强,他不介意无赖一回。反正,在她身上,他的那些原则,那些坚持,那些骄傲,统统都被破坏的体无完肤。
纵使,他曾分外厌弃没有原则之人。
晏璎长长呼出一口气,盯着腾浪阁的方向,微微蹙眉。蹙眉之后,忽然舒展了双眉,一跃而下,纵身跳入西螺江中。
船上,死士们像是一瞬间陷入迷茫状态,竟未发觉离船的他。
江上,却忽然涌起一沓巨浪。
巨浪滔天,滚滚浪中,突兀的显出一只硕大的金绯色头颅,紧接着,庞大的冗长的龙躯也缓缓破水而出。它璀璨的鳞甲比夜空的星子更耀眼,连天上的银月也瞬时失了光辉。
巨浪散去,巨龙悬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