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中,每一间单独的牢房中,都关押着一位自以为气节高尚的臣子。
有人,是真心憎恨江瑟瑟,看不得这三嫁女人当皇后。以为江山社稷,若被这样的女人挨着边儿,算是鳌国倒了血霉。
有人,闹事纯粹是为了在将来的履历上添点有价值的内容。不过为了日后出狱,在臣子中更能高昂起头,更有脸面。
谁都知道,此次关在诏狱中写悔过书的臣子,那是铁定要被放出去的。
不过半个月,江瑟瑟的白梅落璎,送进来一本一本的悔过书。
当真是“书”,每一本都厚实的紧,当得“书”字。江瑟瑟随意翻开一本,见那字迹清晰,雄浑有力,不由得多看。
然只看了第一句,便险些喷饭。
“无上尊荣温柔娴淑端庄高雅的千岁皇后殿下:自五载前初闻皇后贤名,微臣便日夜难寐。每思殿下贤良淑德兼文韬武略,足可堪天下女之典范,却托身盛世江家之庶女,微臣常自扼腕叹息。”
江瑟瑟眨眨眼,五年前,这人便开始惦记她了?别说是写,就是说出来谁信。
江瑟瑟忍不住一笑,接着往下看。
“殿下之矜美,无人比拟,殿下之品格,无人匹及。殿下之貌美若流风回雪,殿下之风姿若浩渺惊鸿。纵攫天下女之妍丽,不可为殿下一根青丝,纵攫天下女之笑靥,不可为殿下之袂衣。殿下……”
江瑟瑟翻个白眼,再次翻过悔过书的封面看了一眼,不由得愕然。
写这么文绉绉干什么?
翻译过来,那不就是你长得漂亮谁也比不上,你性格好的谁也比不上。你长得漂亮像风又像雪,你长得漂亮还很受惊的大雁,就算全天下女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你的一根毛,就算全天下女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了你的一个衣裳角。
这叫悔过书?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拍马屁书呀。
她真有那么好也罢,偏偏她在五年前的名声,绝对不好。
大约,也就是跟东跃国九王爷不清不楚的一个江家庶女。那时候,背地里骂她的人多了去了。可没有任何人,表示过对她的爱惜和赞美。
江瑟瑟再也看不下去,再看下去恐怕她就要反胃。
她随意丢了手中的悔过书给钏儿,瞄了一眼剩下的厚厚一沓书,出声道:“凡是写了悔过书的,都把名字报给晏璎罢。”
钿儿眨眨眼,捧着悔过书,屈膝笑道:“是。”
江瑟瑟甩甩头,忽然却心情大好,一转身走入了黎棠花海中。既然晏璎这样爱护她,她总也要给晏璎三分面子。
总不能,将个朝堂真的搅合成一锅粥。
就算,这群人其实真的也就只配当一锅粥。但她的夫君,可是鳌国皇帝,是这天下的君主,她也需要适可而止。
夫君?
江瑟瑟偷偷摸摸的念出二个字,娇嫩的脸颊上突兀的飞起两朵红云。她傻乎乎的一笑,抬起头瞧着白梅老树参天葱翠的枝桠,微微一笑。
晏璎,总是能想着法子讨她欢喜。
诏狱中的文臣陆陆续续放出来了。
人人脸上、背上都带着鞭伤,且那衣裳寸寸断裂,堪称细碎布条,足见狱中凄苦。
诏狱大门打开,却有人死赖着诏狱的大门,不肯出来,嚷嚷着要回去坐等皇后报应。
也有人站在诏狱门口抱柱嚎哭,扬言要天下人看看暴君的兽行。
更有人挥舞狼毫饱蘸墨水,就在诏狱的外墙上大书特书,誓要留下帝后的千古罪证。
反正,不管怎么样的闹腾,狱卒可不管你是几品大员,统统一鞭子甩来,直接撵人。
半个月没出来放风见天,都到了诏狱门口,谁还愿意真个回去。文臣们不过是装模作样的表表态,就脚底抹油,逃得飞快。
诏狱中,便只剩下一两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臣。大约是一心死谏,非要晏璎退步不可。
晏璎是谁?
一个为了凌龙锁当了二十几年纯阳男子的人,头一回迎娶心爱的女人当皇后,他能退步?不必想,大约晏璎就是做梦,也要一剑刺来,将梦里头阻拦他娶亲的人统统扫除干净。
所以,犹在狱中的文臣,立时得到了优待。鞭子也不挨了,小单间也打扫的干净整洁了,狱卒****送酒送菜,好吃好喝的养着,但绝不放你出来。
既是不愿出来。
那就关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