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房门打开,一切都那么陌生,但却有些东西还是那么熟悉。
昏暗,只有一盏灯,斜在墙边。
靠墙的桌上摆着一些日常用品,女人化妆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个那种每家每户都会有的圆形镜子。
——那一定是她每天坐下来化妆的地方。
床上胡乱的散落着一些衣物,一张被褥,还有一些七零八落的头发。
那些头发看上去很乱,很长,乌黑。
床的一边就是窗子,窗子是老式的木框玻璃窗,还算宽敞,但玻璃显得并不干净。
很奇怪,窗子旁有窗帘,却没有被拉上。
月光就这样洒进室内,洒在每一件死气沉沉的物品上,也洒在她的身上。
她躺在地板上,地板上也不干净。
她也许从来没有清理过地板,上面满是灰尘污垢,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地板有多脏。
我讨厌脏,真的很讨厌,但是我却依然要面对这里的一切。
她身上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很鲜艳,如果她站在街上,一定会有很多人回头去看她的——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但是现在,她却不再漂亮了……
她的姿态很古怪,甚至有些诡异,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的身体可以呈现这样的姿态,至少活着的人,绝对不会这样。
她的身体侧卧在地板上,整个身体向后夸张的弯曲着,就像一个英文字母“c”。
需要注意的是——她的腰,那种角度的弯曲,完全是不可能的,甚至是那些表演柔术的杂技演员,也无法做到。
显然她的腰已经折掉了,她的脊柱骨折,而且不止一处。
她的双臂向后伸展着,扭曲着,那种姿态也不太正常,谁都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双臂显然是脱臼了。
虽然她的身体不再漂亮了,但是她的脸,却依然美丽……
只是脸很苍白,苍白得像是透明的一样。
脸很美,但她的头却向后扭了180度,这意味着她的脖子断了。
脸上的眼睛稍稍向外突出,半睁,一双眸子已经变得灰暗,毫无生气——这就是典型的死人眼睛。
血从她的嘴角里,鼻孔里,眼睛里流了出来,血量不大,因为时间的原因,血已经干了,凝固了,呈黑褐色。
只是她的脸确实还很美,这一点我不能否认,当我对着她的脸按下快门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
——好了,看样子我已经把工作完成了。
大镜头,情景镜头,还有具体镜头,我大概按下了上百次的快门,这就是我的工作,我是一名为法医工作的摄影师。
当我把相机收起来的时候,一直站在客厅里的某位警官走进来对我说道:“已经完事了?”
我抬起头笑笑说道:“嗯,完事了。”
他很客气,每个警官都很客气,然后他也笑笑说道:“谢谢,辛苦了。”
“客气,我应该做的。”
我背起帆布双肩包,那里面正是我的搭档——一架尼康d700全幅相机,这个型号虽然不是最棒的,但是足够了。
走出楼门口,当我点燃一支香烟的时候,我才仔细去看一看这里的环境。
这里是红旗小区,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小区。
六层楼,砖砌结构,外墙红红的,简陋,危险,看上去摇摇欲坠,但是这里却住了很多人……
那些住在这里的,都是北漂的孩子,就像刚才躺在地板上的她一样,是个外地人。
和她一样,我也是外地人,我也是北漂的孩子,只不过今晚我负责拍照,而她却成了我的“模特”。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已经麻木了,对于血,对于尸体,我好像真的已经麻木了。
可是谁能相信,这份工作,我才做了3个月而已。
当我狠狠的把烟头捻灭的时候,满天的星斗和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阴天了。
看看表,已经是凌晨3点了。
这个时间阴天并不奇怪,可能又要下雨了,这一个星期都在下雨,空气中毫无生机,无风,还有股腐烂发霉的味道……
我的车就停在楼下,它只有两个轮子,一辆二手的哈雷摩托车。
虽然很破,但是足够了。
正准备发动它的时候,我却注意到我正前方的大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飘动着……
这种老旧的小区中,总是会有那么几棵非常粗壮的大树。
那棵大树不但粗壮,而且枝繁叶茂,就算是有人悉心照料它,恐怕也不会长得这样好。
但是此时此刻,空气中没有风,也没有光,是什么东西会在树梢上飘动呢?
难道是我看错了?
不,不可能,一个摄影师对自己的眼睛,是非常自信的。
那里,就在树梢上,黑暗的阴影之中,的确有东西在飘……
——那好像是……
可是当我眯起眼睛,朝着那颗大树慢慢走过去的时候,它却突然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我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胆小的人做不了这一行,但我也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因为我现在就害怕了。
我又点燃了一根烟,然后围绕着这棵粗壮的大树,慢慢的转了一圈。
可是树梢上什么都没有,连一只猫也没有,那里只有黑暗的枝叶和阴影。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同志,你还没走啊?”
刚下来的一位警官,他在朝我打招呼。
我只好有些尴尬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