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空,皎洁明亮,虽已是入夜,可天气却燥热难耐。重宁睡得极不安稳,卧在床榻辗转反侧,梦中来来回回出现满身是血的钟鸿飞掐住嗓子,痛苦狰狞,嘴角落血,伸手过来泱泱求救,重宁急着上前想要拉住爹爹的手,却扑了一个空,只看到一双满眼流血的眼睛瞪的滚圆滚圆定格出一幕阴沉的恐怖画面。
重宁一下子惊醒了过来,额头汗水浸湿了几缕发梢,她倚靠在床边,缓了一口气,只得庆幸是一场梦而已,心中的惊恐却一时是难以挥散。
过了许久,外面夜深寂静,虫鸣不断,她才又微微起了一丝倦意,突然,门外就响起了人声,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重宁就看到光线摇曳涌进屋里,杏儿掌灯和身后的桃儿一块进了屋子,脸色都不算太好,尤其是桃儿气喘吁吁的,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面上胀的绯红,急急上前喘着道:“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他……”
重宁心里咯噔一下,那双满目流血的眼睛陡然闪过脑海,她心尖一颤,直起身子,“爹爹……他……怎么了?”难掩的悲凉与紧张划过眼底,连音儿都带着颤儿,似是不敢多问下去了。
杏儿瞪了不争气的桃儿一眼,她这断断续续的定是让小姐误会了,连忙站出来捡着重点仔细道:“小姐,是正茗居那儿传的信,说老爷大半夜吐血不止,大夫诊脉说应是中了什么不知名的毒,也不敢确定,老爷这会子儿昏死过去了,说来也是奇怪,大夫说如果是毒药应是烈性的,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见势头冲破,若说不是毒药可又怎么会有中毒的迹象,脉象是细若游丝,也看不出是好是坏的,大夫都愁了,一会儿子能摸到,一会儿又摸不到的脉搏,都传老爷怕是熬不过……今晚,二小姐,二太太,三太太和风管事都正在往老爷的院子赶去。”
桃儿猛点头,“小姐,我听翠萍说,阮娘咬着说自从您中午喂了老爷鱼汤,夜里就成这个样子了,连我这笨的人都听出来味道了,她是明摆着在说小姐您害老爷成这样的?哼,我们小姐怎么会害老爷,瞎了她的良心了。”
重宁听完面色一沉,心反倒也快速跟着沉下来,总算不是她梦里的那样,思虑片刻,重宁缓缓抬眸,眸中清亮,半响终于道,“桃儿你去给我准备素点的衣服,今晚怕是谁也睡不成了。”
桃儿点头连忙跑出去准备,重宁将杏儿叫到跟前在耳边一阵细语,眉头紧蹙,杏儿也是一脸的凝重,微微咬唇,直到语落,杏儿严肃的应道,“杏儿知道了,小姐您尽管放心去,后面有我。”
重宁嗯了一声,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黑纱般朦胧雾色遮挡了一片光辉,心中沉沉仿佛被这黑雾压着,前方是个未知的悬崖,跳下去深浅只能看自个儿了运气了。
果不其然,小厮很快来了兰苑通知,让重宁直接去前厅,老爷那说是有大夫守着,重宁压下心中的担忧领着桃儿一起去。一路上桃儿十分紧张,掌灯的手都出了冷汗,也不敢出声,她们即将要面临的事已然不言而喻,重宁却面色如常,不过是偶尔挑眉,不知在想什么。
钟府正厅还没大半夜这么敞亮过,堂中两排蜡烛烧烧的噼里啪啦的作响,屋里聚集了几院的主子,出了大事风伯自然也是少不了,还有一干老妈子,丫鬟,小厮站在远处伺候,各个面色悲痛凝重,中间跪着哆哆嗦嗦的阮娘,一个劲儿的磕头解释,“二太太,奴婢一直是尽心尽力的伺候,从没出过什么岔子的。老爷今晚突然这样,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真像大夫说的是被下了毒,那人一定不可能是奴婢啊!”
许氏揉着眉心,深深的看了地上跪的阮娘一眼,“还敢狡辩,不是你伺候不周,能出这等事?难不成是海氏回来又想下毒害死老爷么。”
阮娘抖着身子,面露苦色,顺着话吞吞吐吐地说道,“不一定是海氏,可能是……”
“说……”许氏冷哼一声。
“可能是……是……奴婢不知道。”阮娘支支吾吾头埋的更低了,匍匐着身子,“奴婢不敢胡说八道,本也不该狡辩的,可奴婢实在冤枉,只今个三小姐带着她自个儿熬煮的鱼汤来喂老爷喝,到夜里就成这个样了,二小姐也看到了,三小姐来之前老爷还好好的。”
许氏求证般的看了钟芙一眼,一直未发言的钟芙点头道,“我是看见妹妹来给爹爹送鱼汤补身子,应是一片孝心罢。”
许氏暗中嘴角轻翘,不着痕迹的斜眼看了身边的人李妈妈一眼。
妈妈收到暗示,上前狠狠地拧了阮娘的嘴巴子,严厉呵斥一句,“阮娘,你是我手下管的,得说实话,要是还敢乱说,定饶不了你,照你那意思是说三小姐要下毒害老爷了?”
坐上的风伯和夏氏听完这句溜嘴出来的话都是一惊,不约而同的看向许氏心腹李妈妈,心中明了这才是所有话中的重点。
许氏故做不可置信的样子,“宁儿怎么会做那种事?”
钟芙跟着附和,“妹妹一直乖巧听话,无端端地为何要这么做,阮娘,你岂敢再胡说。”
阮娘磕头,抬头起来就看到李妈妈强势的目光,喊了一句,“奴婢句句属实啊。”也算是承认李妈妈的猜测了。
许氏凝着眉头为难了,看似在思考她话的真假,一道诡秘的深光却在眸底划过。
这事关乎到重宁的声誉,夏氏作为娘亲自然的出声维护,依旧软着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