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是本地人,又精通苗、彝等民族的语言和风俗,有她在旁边,顾伽罗也会觉得心安。
不多时,段氏便匆匆的赶了来,与顾伽罗见了礼,便在下首西侧的椅子上坐定。
“听说朱娜依来了?”段氏一脸凝重,眼中还有隐隐的戒备。
顾伽罗心里微惊,暗道,莫非这朱氏还有什么‘故事’?
与段氏相处了几个月,顾伽罗对她多少有些了解,段氏外柔内刚,性格坚韧,虽是汉人,却有着夷族女子的胆气和豪爽。
哪怕是路上遭遇截杀的时候,段氏也能尽量保持冷静。
可似眼下这般紧张,顾伽罗还是头一回见到呢。
“娜依?”顾伽罗不动声色,故作不解的问道:“这是朱氏的闺名?可有什么涵义?”
段氏点头:“娜依在苗语里是芍药花的意思。”
两人正说着,外头的小丫鬟通传道:“马家太太来了!”
“快请!”
顾伽罗起身,脸上已经堆起了标准的微笑,“这位便是马县丞府上的太太吧?”
夏至引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走了进来,那美妇穿着汉家的襦裙,只是绣纹的颜色很是艳丽,头上梳着随云髻,鬓边簪着金步摇翠玉钗,打眼一看,就是个寻常汉家贵妇。
朱氏轻移莲步,缓缓行至近前,屈膝,行了个标准的福礼,“朱氏见过孺人。”声音婉转,说的也是地道的西南官话。
“朱太太快快请起,”顾伽罗站在罗汉床前的脚踏上,双手虚扶,客气的笑道:“早就听说朱太太的大名,可惜无缘得见,今儿瞧了,果然是个娴雅的女子呢。”
朱氏浅浅一笑,唇边一对梨涡,给她婉约的气质平添了几分鲜活。
“孺人太客气了,依礼,妾身早该来拜访,无奈前些日子家中有些琐事,妾身去了趟水西,昨日才回来,”
朱氏不疾不徐的解释着,“回家便听说了孺人的事……孺人舍弃京城繁华,远赴乌撒荒蛮之地,真乃贤妻,妾身万分敬佩,便想早些来拜访您,也就没有事前投拜帖,失礼之处,还请孺人见谅。”
“朱太太真是太客气了,快请坐吧,”
顾伽罗伸手请朱氏入座,然后又一指段氏,介绍道:“对了,这位是孟主簿的娘子,段太太!”
朱氏仿佛才看到对面坐着的段氏,微微欠了欠身,“见过段太太!”
段氏落落大方的还礼,“朱太太安好!”
她们两人的丈夫都是县令的副手,品级相当,所以她们彼此的身份也算是相等。
朱氏眼眸闪烁了下,但很快又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浅笑。
“听闻朱太太是水西人?”顾伽罗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朱氏一番。
但见朱氏个头中等,身体纤细,虽已年逾三十,却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五官极有夷族特色,眉毛浓黑,眼窝深,高鼻梁,只有皮肤比寻常夷族女子白净许多。
观其行止,汉化极深。
顾伽罗下意识的又看了眼段氏。
唔,怎么说呢,段氏明明是汉人,却比朱氏更像个夷人。
而朱氏……顾伽罗一时想不出什么词儿来形容,你说她像个汉人吧,可又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夷族女子特有的风情。
偏她从衣饰到言谈举止,却无半点夷族的影子。
怎么说呢,朱氏给顾伽罗的感觉很假,对,就是假,如同戴了假面具在演戏一般。
有意思!
“段太太,不知为何,我竟有些看不透这位朱太太呢。”
寒暄了一番,说了几句没营养的闲话,相互送了见面礼,朱氏便告辞离去了。送走朱氏,顾伽罗若有所思的对段氏说道。
段氏咽了口吐沫,似是下定了决心,含含糊糊的回了句:“苗人向来神秘,朱、朱太太家族源远流长,自然有些独特的传承。”
说完这些,段氏便再也不肯提及朱氏。
顾伽罗见状,心中愈发惊疑,难道这朱氏真有什么奇异?
等等,苗人?传承?
顾伽罗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了什么,身上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
“大奶奶,这是朱太太送来的礼物,您看——”
紫薇捧着个匣子走到近前,轻声说道。
“礼物?”顾伽罗回过神儿来,看向那匣子的目光带着几分忌惮,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声音竟有些发抖:“里面是什么?”
紫薇暗自纳闷,却还是恭敬的回道:“一套苗家的银饰。”样式极具异族风情,做工精细,叮叮当当的倒也新奇。
顾伽罗舒了口气,她这是怎么了,居然有些杯弓蛇影了。
摆摆手,顾伽罗道:“将东西收到库里。哦对了,把它单独放着。”
紫薇愈发不解,可看顾伽罗的气色不太好,她不敢多言,抱着匣子出去了。
顾伽罗坐在堂屋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卧房,打开衣柜,翻出一个小巧的扁方匣子。
她抱着匣子坐到架子床上,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手抄的册子。
顾伽罗将匣子放到一边,翻开册子,一目十行的翻阅着。
“找到了,‘蛊,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即此名为蛊’,‘为夷女所悦’,‘种类繁多,诸如金蚕蛊、蛇蛊、蛙蛊等’……”
顾伽罗抱着贺氏默写给她的《贺氏医书》,细细的读着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