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暮色四合,青衣小婢踮着脚尖将墙角的树灯点燃,柔和的光影下,升平的侧脸被镶嵌上一层耀目的金边,明亮而柔和。
苏霏漠第一次体会到,来自同龄的伙伴间的安慰。
窗棂还半开着,从那敞开的缝隙间,屋外的光照进来。夕阳还没有散尽,太阳也还在天上并没有完全落下去,月亮却早早的挂在天边,迫不及待的露了脸。今晚的月色十分的好,“素月分辉,银河共影,”好一派澄明景色。
苏霏漠把头埋的低低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窘迫和羞怯。自懂事起,她面对那些冷漠的亲人,在让自己放宽心胸的同时,也不是不心存疑窦。此时这番心事终于得到纾解,在心情放松的同时,免不了要夹杂一些尴尬。人总是要得到,来自局外人的认可和同情,才能确定自己是否立身端正。因为在内心深处,苏霏漠也曾怀疑或许她的那些亲人这般待她,全是因为她们母女不好。
升平比苏霏漠年长几岁,见识也更多些,想的也更深远。她可以想见苏霏漠在苏府里,过着怎样的日子,但因着康氏等人千方百计的呵护,使其得以自在的成长,且没有长成一个心怀怨愤,或者唯唯诺诺之人。只是自在归自在,这些却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问题的关键是,那些人想尽办法,要把她们圈禁在一方角落与世隔绝。要剪断苏霏漠的翅膀,想让她足不出户,从身体到心灵的封闭她。
好在,苏霏漠因康氏的缘故,没能如他们的意。虽然苏霏漠每次自由的过程,都需要小心翼翼的经营,但结果是好的。在苏霏漠这样的年纪,因为拥有这份打破常规的自由,这自由的快乐才由衷的让人珍惜。这也是苏霏漠想性情。如此不循常情的原因所在。
升平不仅想起娘亲过世后,她过的那将近一年的地狱般的生活。她身边的人接连死去,她处在随时待死的境地,幼童对未知的危险是极其敏感的。那些日子。她随时都有可能无法睁开眼睛,看见第二日的天光……她看着苏霏漠,便好似看到当初的自己,再一次体会,在生与死的边缘中挣扎的那种绝望与无助……
俗话说:穷人的家的孩子早当家,富贵人家经过磨难的孩子早立事。
总之,一朵鲜花,如果不是养在温室里。等她度过生命中,最艰难的那个时期,她的生命力。就会绽放的更辉煌、更肆意。康氏就是护持苏霏漠,度过自己生命中最艰难的时期的那个人。给苏霏漠温暖和保护的那个人,让苏霏漠的心灵得以在自由的空间成长,且没有扭曲变形。
升平见苏霏漠难得一见的扭捏之态,终于露出一个孩童的心态。一颗沉坠坠的心反倒通亮了一下。她很理解苏霏漠此时的心情,这样的家丑,任谁也不愿意把其展现在人前,让外人得知。
升平公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揽住苏霏漠的肩,使其抬起头,诚恳的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你不必为此难过,因我也深有体会。无关之人,也便无关痛痒,不必让那些人左右你的悲喜。”
“无关之人,也便无关痛痒。”这样一句话如醍醐一般,把苏霏漠从里到外。浇了个通透。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对那些亲人有所期望吧,尤其是她的父亲,那位人人称道的风姿裕美之人。只可惜在他眼里,她是个可有可无之人。
这几年苏霏漠是自由自在。挺快乐的,但这些她没有告诉升平。因着升平的温暖的怀抱,苏霏漠心里,最后那点因为往事而留下的阴糜。如早春最后的一捧残雪,在见到阳光之后,彻底消散了。她在心底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人撑腰的感觉,真的挺好。
苏霏漠抬头看着升平公主淡然的表情,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拼命点头。
苏霏漠和升平又絮絮的说了一些往事,彼此脾性相投,相谈甚欢,此时,彼此心里的那一点感伤早消散了。最后两人收了泪,商议起正事来。
“我看姨母和你遇贼这件事相当蹊跷,你仔细想想可有什么打算?”
苏霏漠沉默了一会道:“我和姐姐想的一样,这事确实不是个意外。但要怎样做,我一时也说不清,而且我和阿娘身边可信之人不多,所以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升平公主见苏霏漠这样说,倒也颇合他意,因为康氏的病情还不稳定,还需在此修养几日,苏霏漠母女以后要怎么办,确实需要好好合计合计。
升平沉吟片刻,缓声道:“鲜三郎这人虽深浅莫测,倒是有几分本事,必要之时或可借一二分力。”
被苏霏漠和升平惦记的鲜三郎等人,此时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远远的就见武平沉静的立在院子里,不知道等了多久,武平的脸上虽无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出他的焦躁。
鲜飞云上前打趣道:“你这次真的是捡到宝了,当真成了荣国夫人和苏小娘子的救命恩人了,估计过会儿,人家一定会备上一份厚礼来酬谢你呢!”
武平完全无视鲜飞云的打趣,呐呐的道:“她们真的是苏相公的家人?”
“确实。”
听鲜飞觥这样说,武平这才放下心来。他担心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出手救了那小娘子,给三郎惹出什么祸事来。虽然当时他出手时,鲜飞觥没有阻止,便是赞同的意思。但因此行非同小可,轻易不能漏了行藏,其他都小心谨慎,偏偏他当时没按耐住。
“曲先生,你说说看,这苏相公和荣国夫人到底是怎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