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夕颜抱着双膝蜷缩在地上,世界很安静,只听到身旁倒下的酒罐中残余的液体溢出之时与地面碰撞的滴答水声。她已经止了哭泣好久,绝望却像病毒般扩散到了她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她疲倦的无力起身,天已经黑了,曲成殿的点点灯火透过窗子洒了进来,宁惠殿还是漆黑一片,她将脸迈入膝中,就算这么一点光亮,她也是不愿见的。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没有任何反应,只听那脚步声行到自己面前,蟹含着眼泪半跪在她面前,轻唤了声:“小主,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韩夕颜眼神空茫的看向某处,她已经全然听不见外界的声响,起初时她还在愤怒,在怨恨,在不住的猜测着背叛了她的人,现在,这些情绪像鬼怪一般已经吞噬了她,她无力再做任何反抗,无力给予任何回应,她只是呆坐着。
蟹扁扁嘴,擦去面上的泪水,起身将烛台点燃,见韩夕颜没有反对,只是又将头埋入双膝之中,便将屋内的灯全燃了起来,她看着满地的杯盘狼藉,顾不得打扫,而是拧了条帕子跪在韩夕颜面前。夕颜此时披头散发混身酒气,不愿抬头看她,蟹只得擦拭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一遍又一遍,将她凌乱的秀发梳理顺滑,夕颜的头发很美,虽然细软,却乌黑浓密,蟹想要替她盘一个最简单的发髻,手却被她抓住。夕颜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出去。”
蟹停了手上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站起来,却又停住,低声道:“小主,冯公公叫人传了话来,说小主身子既然已无碍,明日还得去御前服侍才好……”
韩夕颜侧过头,双眼被刘海遮了大半。看不清表情,过了许久,她好像终于恢复了意识,扶住一旁的桌子想要起身。蟹忙搀住她,夕颜却冷冷抽回自己的手,吩咐道:“叫人把这里打扫干净,替我打水,我要沐浴。”
蟹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反应不过来,忡楞片刻才称喏预备退下,此时却有宫女前来传话,竟是太后有情。蟹不知所措的担忧的看向韩夕颜,上次的惩罚还像噩梦一般缠绕着她们,此次又不知所谓何事。韩夕颜背对着她。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下,沉默。
永寿宫中。
韩夕颜中规中矩的坐于韩梓诺身旁,原是太后请了皇后并宫中几位妃嫔吃茶,她并没有应酬的心情却仍努力与韩梓诺办好人前的好姐妹,凡太后皇后有问。均一一规矩作答,并不出彩,也不落人话柄,待一盏茶吃尽,众人也都散了。箬竹恭敬的搀着太后去向寝宫,今夜月朗星稀,风也并不是十分大。两人沿着游廊慢慢踱着步子。
“那韩家的四秀,可有让你想起什么人?”
箬竹垂首沉吟片刻,这话她从第一眼见到夕颜已经放在心底许久,却终究没有说出来,而太后与她相处多年,不必她说话便已明白。自语道:“原来你也觉着了。”
箬竹忙道:“若说长相气质,也没得相像之处。小的说不清,又怕太后多想,才没有告诉太后,是小的的不是。”
太后摆摆手。“哪里来的那么些不是。”两人沉默了会子,她又说:“那人的眼神总是倨傲倔强,绝不服输,她那张嘴,总能挑到最刁钻的用词,戳到人心头最痛的地方。”
箬竹方才有所悟,这二人的眼神,确实如出一辙。
“当年的庄妃,不仅占尽了太皇的恩宠,就连先帝也倾慕于她。她过世,太皇随她而去,先帝亦悲痛不已。如今这韩夕颜,虽不及她十之一二,也决不能留在皇上身边,”
箬竹不以为然的一笑,“庄妃未出阁之时可是东秦第一美人,而韩四秀,论起姿色,也不过算是清丽罢了,哪里能让太后这样高看。”
“你懂什么。”太后伸手轻抚了下自己的发鬓,曾经青丝如云,如今华发早生,她也不再年轻了。“庄妃的样貌,才情,只要占了其一,也能把男人囫囵吞了连骨头都不吐。
淡淡清香自茶室传出,韩夕颜手脚麻利的摆放好茶具,如今的她,已经熟练于沏茶的工作,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她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冯济总不忘称赞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徒弟。夏公公自门外进来,笑着催她:“四秀,得快些了,皇上和几位大人还等着呢。”
韩夕颜点点头,“知道了。”说着已经端起茶盘出了门,一旁随侍煮水的鞋女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小声说:“从我今日看到姑娘,她都没笑过。平日里不管心情怎样,总还跟咱们打打闹闹的,这幅模样,皇上看着该不高兴了。”
夏公公斜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韩府落得这么个下场,你叫她怎么笑的出来,做你的事儿去,哪来的心思管别人。”
鞋女撇撇嘴走开,夏公公回头看着屋外阴沉的天气,长叹一声。
韩夕颜行至南书房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眼神很平静,手却有些颤抖。她兀自愣了一会儿,终于迈步而入。她低垂着头走进书房,正在讨论政事的声音齐齐停了下来,不用抬头她也知道自己是被注目的焦点。夕颜将茶盏摆在李轩毓手边,抬眼瞥见下坐三人,原是刘昭平、安之乔与李长风。她依规矩一一奉茶,走到安之乔身边时,他的身子向她侧了侧。只这么一个小动作,韩夕颜便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慌忙的退了下去,走出门口之时差点被自己的罗裙绊倒,她理理裙摆,一垂头,却有几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