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可清楚?”鬼老太虽是这样问,然语调里有毋庸置疑的自信,相信花梓的眼睛已痊愈了八九层。
“婆婆,我定会报答您的。”花梓抓着鬼老太的手,湿了眼眶,心里不忘盘算着需要多少出诊费才显得妥当不失礼数。
“我不给你治眼睛你也得报答我老太婆!”鬼老太嘴上嗔怪,脸上却喜气洋洋。
“嗯。”花梓笑着点点头,满心欢喜。
她想看看周围的人,看看周围的东西,看看门外的景色,看看天,看看满树桑葚……
不等她起身,就见萧叶醉端着老大一碗鸡汤面进屋来了。她没想到萧叶醉这么年轻,年轻也就罢了,端的还是个美人坯子,比好看的姑娘还要俊三分,她怔怔看了他一会儿,他便开口取笑道:“这么盯着你师父,也太失礼了!”
“师父?”花梓原还在猜想,以为是白玉曦,不想竟是萧叶醉,惊诧过后哑然失笑:“您这么年轻。”
萧叶醉笑道:“难不成当我是年过半百的老翁?”
花梓难为情地笑笑,本想大肆形容一番她心中萧叶醉是如何老态龙钟,然姑娘家要矜持稳重,便只做了一个羞涩状,不再言语。
萧叶醉摸摸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无限溺爱地催促:“快点儿吃吧,躺了四五天,滴水未进,肯定饿了吧,把面吃了罢。”
忽然,从心底深处涌出源源不断的幸福感,她擦擦眼泪,忙接过碗,刚刚挑起面条,忽然抬头问道:“哥哥呢?”
这一问,屋子里便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觉着不对,她急急忙忙穿了鞋子,不顾萧叶醉的阻拦,穿过厅堂,凭着记忆,摸索着,寻到哥哥的房间。
白玉曦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正躺在床上,周身缠着绷带,腰间还挂着那个鹅蛋状的陶埙。
鲜血透过绷带氤出大片大片的红,即便没有刚刚抬回来时惨不忍睹,却依旧触目惊心。
竹翁坐在床边打盹儿,呼啦啦进来一屋子人,吓得他忙起身站在一旁。花梓顾不得许多,径直跑到白玉曦床边,轻轻唤了声:“哥哥。”
一片死寂。
花梓慌了,床上这个人,是她唯一的亲人,是自打她瞎了就照顾她起居,使她不至流落街头的人。
可是,他怎么了,他前些时候还会发脾气,挖苦讽刺她,还为她准备好吃的糕点,她巴不得他此刻睁开眼睛骂她几句,挖苦几句也好,不管怎样,醒来就好。
她想摇醒白玉曦,可是双手悬在半空,无处下手。
他满身是伤,渗出的血好像刚刚绽放的月季,大片大片,花梓心中绞痛眼睛酸涩,一个不小心,泪水婆娑。
“不,不哭。”
一双粗砾的手掌抚上花梓的脸,她一惊,向后退了几步,这才看清对面的人,竟是个女子。
花梓认得她的声音,鬼老太叫她狼女。
高高的颧骨,古铜色的肌肤,深凹的眼眶,敏锐的眸子,发丝粗且硬,因而即便整齐地束起,依旧有些凌乱,她穿着短小的皮褂和长裤,局促地站在那里。
花梓看得出,这是个女人,可看起来却比男子还要刚毅硬朗。
她迟疑片刻,目光便又回到白玉曦脸上,伸手摸摸白玉曦的脸庞,忽而笑了,还好,是热的,哥哥没有死,没有死就还有救。
……
后来鬼老太走了,竹翁走了,师父走了,只有狼女留了下来。
狼女并不多话,偶尔说上几句也断断续续,像牙牙学语的孩子,并不利索。
狼女对花梓很好,偶尔眼睛里流出那么点儿怜悯,让花梓有些不自在,她想,许是因自己没了父母又失忆,而今只剩一个哥哥还昏迷不醒,狼女才可怜她。
狼女真是个好人,对于她的不幸,狼女似乎比自己还要难过。
她有问过鬼老太是否以前就认得她?鬼老太含糊其辞,说往日花梓路过她的小竹林,拐走了她最心爱的小狐狸。
“你可知这个小白眼儿狼为何跟定了你?”
花梓摇头。
“因它得了眼疾,你机缘巧合得了治这病的方子,并用自己的血做了药引,这小狐狸喝了你的血,就跟你寸步不离了。”鬼老太摸着雪球的脑袋,看得出,她依旧欢喜这小家伙,花梓为自己夺人所爱感到惭愧不已,其间还夹杂着一丝窃喜。
“那为何我又跟它分开了?”花梓觉得头有些疼,有那么一瞬,脑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片段,月光下,雪球儿双目流血。
她打个冷战,毛骨悚然,想再循着这片段想下去,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别的画面,反而是头疼得愈来愈厉害。
鬼老太摇摇头,说她也不晓得,随后又嘱咐她注意身子,不要多想。
临行前,花梓对鬼老太说,等哥哥醒来定要跟哥哥一同登门道谢,鬼老太满脸愧色地摆摆手:“不用不用,等他醒了,我跟死老头儿来看你们,看你们……”
竹翁依旧看着鬼老太笑着摇头。
那日天空格外蓝,嘈杂了几日的庭院忽而安静下来,仿佛又回到她看不见的那段日子。想来想去,最后留下的依旧还是自己和哥哥。
她坐在她常坐的那副摇椅上,轻轻晃荡,许多鸟儿从天空飞过,薄云轻轻浮动,慵懒地飘向天边。她相信鬼老太的医术,所以安心不少。
鬼老太说只要按照她的方子喂哥哥吃药,仔细照料个把月,便可苏醒。
天气渐渐转寒,桑叶铺了一地,每日花梓都要清理庭院,可每次都是刚拿起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