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不减,直到眼前兰花尽散,花梓瞧见远处是厄境黑压压的林木。
如此,是在厄境之外,可自己是如何出了厄境,难道昨夜之事并不是梦?
冷雨潇潇,倏然伞落,躺在水洼旁,任由风雨欺凌。
不远处的苍松树下,白玉曦斜倚在树干上仰头痛饮,思茗一把抢过他手中酒坛,白玉曦斜眄着思茗似雪的面庞,萎靡不振:“你笑吧……笑我认贼作父二十载!”
思茗俯下身来,将白玉曦揽在怀里,心中默念:“白玉曦,唯有我,能给你幸福。”
花梓遥遥望着那树下的人,像两团融不开的水墨,抱在一起,无声无息,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她猛然转身,朝着茅草屋跑去,一路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及至院门,已淋个通透。
她想了许多事,思念许多人,可钻心的头疼一阵痛过一阵,像千万根针刺入脑髓。让她来不及多想,所有的心思都被一阵阵疼痛淹没殆尽。
回到茅草屋,倒在床上,她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指甲深深陷进手心。
思茗扶着不省人事的白玉曦向摄灵殿踽踽而行之时,玉花梓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几度痛到昏厥。
痛到最后只剩脑中一片木然,空洞洞的,仿佛记忆之初,刚刚醒来眼前一片黑暗之时,没有记忆,没有牵挂,没有希冀,没有光明,只余疼痛、木然、和一片茫茫然的黑暗。
若就此再度失忆,也算好事一桩。
疼痛愈加剧烈,花梓竟忽然觉得开心,疼到这个程度,应该忘了吧?
再疼一点儿也成,只要能忘了他,再疼一点儿也无妨。
她忽然就笑了,疼的撕心裂肺,目眦欲裂时,她竟十分庆幸,这钻心的头疼让她再没力气去伤心难过,再没心思去琢磨这乱七八糟的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晕死过去多少次,也记不清醒来多少次,隐约间,她似乎回到了摄灵殿,有白玉曦温热的胸膛,有白玉曦亲手熬的蛋花粥,这次似乎没有放巴豆,肚子不疼,可头却依然疼的厉害。
她掏出怀里的小瓷人,微微一笑,死死捏在手里。
一次次高烧,一次次剧痛,模糊不清的意识偶尔让她以为自己已命丧黄泉。可她寻了半天也未找到奈何桥,终了被拉回现实又是那间破败的茅草屋。
这辈子如此残破不堪却为什么依依不舍,她不禁掩面而泣,接踵而来的又是一阵阵的疼痛刺骨,几乎蔓延全身,无力招架。
终于沉沉睡去,却做了一个梦,那么长,长的几乎将她吞噬殆尽……
残破的往昔逐一清晰,蓦地便望见了曾经的模样……似乎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是上辈子的事……
……
呦呦鹿鸣,归农依唱,小舟轻荡,渔歌未落。
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云淡风轻近午天,花梓躺在一片兰花丛里,闭目凝神,十五岁的锦绣韶华,净若清泉,漫山的兰花绚烂,直铺到天边水边白云间。
远远,她听到凝馨的步子,轻盈若蝴蝶轻舞,远远,就嗅到花糕清香,香飘十里。
她坐起身来,瞧见凝馨一路小碎步朝自己走来,遂迎了上去,随手拿起一块花糕,将嘴巴塞个严严实实。
凝馨嗔笑道:“也不点儿吃,还当自己是小姑娘。”
花梓笑的眼睛眯成两弯小月牙:“我当然还是小姑娘,姐姐才是大姑娘,有了心上人才是大姑娘。”
凝馨伸出食指,刮了下花梓的鼻子,脸颊微红:“不许你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