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馨倒没说什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扭过身去闷不吭声。
花梓却想也未想,倏然站起身来,盯着悦灵的脸大惊小怪地嚷嚷着:“啊呀~悦灵姐别动别动,千万别动……”
悦灵这下也着了慌,瞪圆了眼睛盯着玉花梓,支吾道:“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花梓一步上前,啪嚓一下拍在悦灵鼻子上。
悦灵只觉得鼻子一阵疼痛,不禁眼睛也跟着泛起泪花来,鼻尖立时红彤彤的,站在那里不明所以。
花梓却笑的前仰后合:“刚悦灵姐莫名其妙哼了一声,我还以为鼻子里钻了苍蝇,就帮忙打一下。谁知竟不是苍蝇,那是什么呢?难不成是鼻涕?”
悦灵这下恼了,抬脚朝花梓便踢过来。
花梓一闪身,拉着凝馨便往家跑,悦灵是出了名的温良淑德,断然不会追过去,花梓这占了便宜脚底抹油的功夫自此更进一层。
凝馨出村的时候,玉婆婆并不知晓。
兰村与外界几乎隔绝,十分隐蔽,鲜有人来。
然七年前,凝馨刚九岁有余,却撞见个误闯进来的小子。
那日清晨她推开房门,瞧见穆羽峰就倚在门口的栅栏处睡的正香,许是被开门声惊醒,他揉揉眼睛,瞧见小小的凝馨就站在那里盯着他上下打量,遂站起身来,挠挠头,笑道:“姑娘,我误闯了进来,能否施舍些吃食?”
凝馨盯着他脏兮兮的脸,破烂的衣裳,还有脚上那双破了洞的草鞋,心生怜悯,于是扭身回到屋子里,取了馒头和水,又拉着他朝井边走去。
起初,穆羽峰还心有怨念,明明只吃了她一个馒头,竟逼着他又是挑水又是浇园子的,真把个馒头当金的了。
直到见了玉婆婆,凝馨指着窗外,连声道:“婆婆你看,这院子都是他浇的,水缸里的水也都是他打的,他还说要去山上砍柴火,我想着把他带来给你瞧瞧,便没让他去。”
玉婆婆瞥了凝馨一眼,不禁一笑,这丫头的心思她老人家是一清二楚。
可万万未曾想到,九岁的孩子竟能埋了颗情种,让凝馨义无反顾。
莲叶卷着露珠,夜色浓稠。
凝馨回眸忘了眼静寂的兰村,握着花梓的手悉心叮嘱:“照顾好婆婆,照顾好自己。若真的寻不到他,我自会回来。”
花梓只是没心没肺地点头称是。
凝馨犹豫片刻,垂下头来,声音有些喑哑:“我,对不起你。”言罢,凝馨展开双臂将花梓拥在怀里,眼泪潸然而落,映得月儿弯弯星子点点。
花梓微微一愣,她觉着,凝馨出走最对不住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玉婆婆。
凝馨离开后的日子里,玉婆婆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直到玉婆婆病倒之时,依然盯着村口的路,盼着凝馨能从那走过,走到她面前对她说:“婆婆,我回来了。”
看过许多世事沧桑,玉婆婆明了,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兰村更好,也没有任何人比兰村的村民更淳朴。
原本,她希望这两个孩子都能在兰村安逸地过上一辈子,一世无忧。
可最终,凝馨还是走了,为了那个一去不回的混小子。
花梓从不知道,玉婆婆使得一手好鞭法。
那日风轻云淡,玉婆婆取出个包裹,一根绿色长鞭捧在手里,随便几下那院门口的大柳树干便留下深深一道凹痕。
然玉婆婆终究还是禁不住咳了半晌。
“老喽……趁着还能动,把这鞭子交给你,再教你些防身的功夫。”
玉婆婆说这话时,大有些英雄迟暮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