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花梓醒来之时,天已大亮,她微微动了动胳膊,无甚疼痛,见伤口处已缠了几层纱布,只透出一点儿血红,看起来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她听到“啾啾”的叫声,遂循声望去,见小白狐就窝在她肩头,见自己醒来,歪着头细细打量着自己。
“呦,你眼睛好啦?”花梓伸手揉了揉小白狐的脑袋,只见昨儿还紧闭的狐狸眼,这会儿两个眼珠滴溜转了转。
小狐狸忽然闭了眼,歪着脖子,用小脑袋蹭蹭花梓的手心,痒的花梓咯咯笑个不停。
沐冷尘听到花梓笑声,忙跑进屋子,手上还端着碗吃剩一半的疙瘩汤。
“你可算醒了,”他几步走到床前:“头还晕吗?”
花梓撇撇嘴,盯着他人畜无害的笑容,翻了个白眼儿:“你嘴角挂着五个面疙瘩。”
沐冷尘连忙抬袖,垂下头去,笑眯眯向门口慢慢退去:“我去洗把脸。”
沐冷尘刚走不过片刻,就见鬼老太火急火燎地从门外闯进屋子,瞧见花梓抱着雪球坐在榻上,先是一愣,随后便厉声呵斥道:“这是哪来的野丫头?”
鬼老太脸上横七竖八几道疤痕,凶神恶煞,声色俱厉,一身麻布衣衫,胡乱纠缠在一起,颇有些骇人。
可花梓却也不甘示弱:“这是哪来的鬼老太?”
鬼老太又是一愣:“你认得我?既然如此,还不快滚!”此时,她已瞧到小白狐紧紧偎着花梓,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眼中透着惶恐。
她一时错愕:“谁把狐狸治好了?”
花梓一手搂着小白狐,一壁扬起头来:“姑娘我救得!如何?”她又白了鬼老太一眼:“还有,我可不认得你,也不知从哪跑来的老太太,在这瞎吆喝。”
眨眼的功夫。鬼老太的一只手已死死卡住花梓的脖子,将她拎至半空,狰狞的面孔几乎触上花梓的睫毛。
她指骨力道极大,花梓猝不及防。未曾想这老太太竟这般厉害,遂一壁咳嗽,一壁求饶:“咳咳……松……松手,晚辈,晚辈知错!饶……饶命!”
“饶命?!偷了我的药方,占着我的屋子,搂着我的狐狸,还理直气壮大呼小叫!谁给你的勇气!”鬼老太越说越气,手上加了三分力道,花梓脸色发青。眼看喘不过气来。
忽然那小白狐一跃跳至花梓肩头,冲着鬼老太厉声叫了一嗓子,全身白毛瞬间乍起,眼睛也透着凶光,眼见便要扑过去了。
鬼老太豁然松手。快速后退三步,却见小白狐立时蜷到花梓怀里,状似担忧地用脑袋蹭蹭花梓的脖子,又十分心疼似的抱着她的胳膊。
沐冷尘本去河边洗脸,顺路告知竹翁和狼女花梓已醒了过来,此时三人刚推开院门,就瞧见鬼老太坐在门口。默默垂泪。
竹翁何时见过鬼老太这幅模样啊?
还记得许多年前,一场大火,险些将竹翁精心呵护的一片竹林烧个精光。
鬼老太拉着竹翁拼命往外逃,可竹翁到底还是折回屋子,捧起一盆竹子。
就在此时,屋梁坍塌。直直朝竹翁砸去。
逃无可逃,鬼老太脚下生风,在梁柱落下之前挡在竹翁面前,本是后背受伤,却被砸晕躺在地上。旁边的烛台也因势倒了下来……
竹翁还记得,他扔了手中竹子,抱起鬼老太,不顾一切朝外面冲去,那场大火过后,一片荒芜。
鬼老太醒来之时,抓着他的手,就问了一句话:“竹子可保住了?”
竹翁将鬼老太紧紧抱在怀里:“只要保住你,我便无憾了。”
可惜,鬼老太还是毁了容。且伤了一条腿,成了跛子。
她那时便坐在河边默默垂泪。
一向蛮横跋扈,就是阎王挡路都敢拼上去搏一搏的姑娘,却如此形状。
至此,鬼老太便对竹翁生了怨,将他对她一切的好,都归结为愧疚之情。鬼老太怨了一辈子,竹翁笑了一辈子,鬼老太闹了一辈子,竹翁笑了一辈子,鬼老太骂了他一辈子,竹翁依然笑了一辈子。
他却再没让她哭过,可是,今儿这是怎么了?
“老太婆,你这是怎么了?”竹翁坐到鬼老太身边,一壁拍着她的背,一壁为她擦眼泪。
沐冷尘也呆呆望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却垂着眼泪的老太太,沉默片刻,随即想到花梓。
他绕过两个老人,悄悄进了屋子。
花梓正抱着小狐狸坐在榻上守着盘饼饵吃的正香,瞧见沐冷尘,这才抬起头:“刚来个老太太,被雪球给吓哭了!我如何都哄不好,还险些被她推了个大跟斗,这会儿自己蹲在外头哭呢。来尝尝这个饼饵,味道不错,我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味道不错。”
还未等沐冷尘开口,花梓又笑道:“对了,我给小狐狸取了个名字,叫雪球。你瞧,这毛白的跟雪域的雪花似的。”说话间伸手揉了揉雪球肉滚滚的身子,小家伙颇为享受似的扭了扭屁股,又继续眯着眼睛继续睡。
沐冷尘挠挠头,支支吾吾道:“那婆婆,怕是这屋子的主人。”
花梓忽的抬头。
那罗刹鬼似的老太太,竟是这屋子的主人?若真是如此,可真是苦了竹翁了。娶这么丑,脾气又这么差的老婆子,真的好吗?
她跳下床,将还剩一半饼饵的盘子送回到柜里,抖落抖落碎屑,抹抹嘴角,抱着雪球,瞧了眼沐冷尘便出了屋子。
花梓一向能屈能伸,行走江湖,身家性命第一位,银子钱财第二位,面子节操什么的,能扔且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