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梓喜出望外,人说医者仁心,果然不假,一说自己有孕在身,老大夫立马良心发现,不,应该说慈悲为怀了……她下意识摸摸肚子,从地上站起来,笑道:“日后,洗衣做饭,都我来罢。”
这话一出,门里门外一群人又开始嘀嘀咕咕。
老大夫满脸通红,走到门口,使出全力将大门砰的一声推上,关的死死。
“你怀孕的事儿,嚷嚷什么?!一个姑娘家,没嫁人就有了孩子,值得炫耀?”老大夫一壁点着她的脑门,一壁训斥。
旁边两个病人早已瞠目结舌,老大夫这才看到那俩患者,遂朝着他俩尴尬一笑,拉着花梓就走到旁边一个角落,本想继续数落,就瞧见花梓满脸紧张地问道:“您嫌我在这给您丢人了吗?”
“你不觉得丢人?”老大夫瞪圆了眼,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伤风败俗的丫头!
“您多虑了,我也学过医术,也算个小有所成的大夫,我自己是否怀孕,自己还能不知道?我没嫁过人,如何就能怀孕?婆婆老早就告诉过我,未嫁人的姑娘是不会生小孩儿的!”她忽然一捂嘴巴,若让他知道自己并未怀孕,是否会反悔,再将她赶出去,她又“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您方才说答应收留我,可还作数?”
老大夫焦头烂额,满脸胀的通红,连声道:“你给我起来!作数作数,都作数,你别这么跪着,让人瞧见像什么话?”
花梓这才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灰土,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遂扶着格子柜一阵干呕,却半点儿东西也未吐出来。
“饿了许多天,胃怕是饿出毛病了。”
老大夫瞠目结舌。这哪是胃出了毛病,这分明就是害喜嘛……
她顺了顺气,望了眼窗外,正瞧见几双眼。正透过窗缝往屋里窥视呢。
老大夫也觉察有异,遂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子,那几个人已四散逃去了。
此后几日,镇子上中老年妇女分外活跃,半年不走动的老姐妹儿也开始时不时凑到一块儿磕着瓜子谈天说地了。
“真是不得了,那么一大把年纪,平日里瞧着道貌岸然的,不曾想竟是这样的人。”王大婶嗑了个瓜子,将瓜子皮吐到地上。撇了撇嘴。
“这话我都不跟别人儿说,也就咱们老姐妹儿私下里聊聊,老早我就觉得那李大夫是个老色胚,果不其然,老伴儿才死了几年。就闹出这一出,真是不嫌臊得慌!”
张大娘本是胳膊伏在石桌上,凑到王大婶跟前,小声说与她听,这会儿忽然瞧见隔壁牛二媳妇进了院子,连忙坐直了身子,双手扶腰嚷嚷道:“这年纪大了。总是腰酸腿疼的。这才多一会儿功夫,就直不起腰了。”
牛二媳妇忙凑过来:“张家嫂子也在啊……”
王大婶给牛二媳妇搬个椅子,笑道:“今儿你怎么得了空?”
牛二卖肉,家中人手不够,牛二媳妇儿向来极少出门,从早到晚忙里忙外不得闲。
“今儿生意不好。我才得了空出来逛逛,许多日子没来瞧瞧老姐姐你了,就过来看看,”她说着,将手中一个小竹筐放到桌上:“端了些自家炒的瓜子。合着打打牙祭。”
牛二媳妇坐下来,瞅了瞅张大娘,眸光一转,笑道:“张家嫂子,若腰疼得厉害,就去李大夫那瞧瞧呗,不过,最近医馆好像出了点儿事儿,不知你们听说了没有……”
张大娘和王大婶一听,立马凑了过来:“你也听说了?”
……
第三日,李大夫的医馆门庭若市,皆是中老年妇女打着问诊的旗号,来一探究竟,这些人一进门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四处搜寻花梓的身影,见着之后,目光一水儿锁向她半点儿还未隆起的肚子。
后来,李大夫实在受不住了,逢人就道,花梓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此番找到父亲,前来探望,姑爷远在桑国国都,未能随她一同前来。
一度,花梓以为李大夫疯了,或是要改行做说书先生。
如此,虽表面上谣言渐止,大家心里却依旧不太相信。
一日,李大夫悉心叮嘱一番之后,花梓点头应诺。
翌日,见到第一个来问诊的病人,花梓也不问对方哪里不舒服,直接就拉着对方的手叹道:“李大夫是我失散多年的祖父,此番找到祖父,前来探望,我夫君远在桑都,未能与我一同前往。”
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
病人捂着肚子,哼哼道:“先给我看病,然后咱们再坐下来讨论,到底是女儿,还是祖父,可好?”
李大夫一把将花梓拉到一旁,声音极低却有种撕心裂肺的味道:“我说你是我女儿,你怎能说我是你祖父?这么简单的辈分你理不清?”
花梓垂头寻思半晌,恍然大悟:“是爹才对!”她蓦地眼中闪过一丝难过,李大夫揉揉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花梓也揉揉眼,红着眼眶转身就朝那病人走去。
“李大夫怎还没来?我这肚子疼得厉害啊……”病人坐在长椅上,捂着肚子,一张脸疼得几乎皱到一起了。
花梓走近些,朗声道:“方才我说错了,李大夫说是爹,不是祖父!”
李大夫头一晕,险些栽倒,这下算是完了,无力回天。
这事儿还得怪自己,本就不该指望这丫头,她明显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还说不得,打也打不得,若一不小心闹出个一尸两命,他这条老命也算是到头儿了。
怎么就惹来这么一个丧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