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花梓与萧叶醉商量许久,虽已觉得再无纰漏,可心中却依旧忐忑难安,惶惶难以入睡。
直到后半夜,她才沉沉睡去。
雨水清冷,一夜间,荡开满院秋意淡然……
翌日,雨水依旧,萧叶醉上街买了斗笠蓑衣,又给花梓买回两把油纸伞,她撑开来,一把白色,一把淡青色,皆是乌竹八骨,小巧精致。
萧叶醉又将怀里一个包裹递给她,她打开来,是几套崭新衣裳,想来天气渐冷,也是该换身衣裳了。她将衣裳抱在怀里,萧叶醉又嘱托几句,就翻身上了马。
“你……”花梓仰头,心中依旧不安。
“放心,不会有事的,”他一扬手:“进屋去罢,外头冷。”随即拍马而去,一路水花四溅。
花梓一回头,小小一个院落,空荡荡的,眨眼间,似乎就瞧见白玉曦一边喝酒,一边舞剑,又似乎听到幽幽的埙声,缠上心头,浸入梦乡。
她从未曾想,白玉曦竟这样深深刻在记忆里,似乎低头抬眼,蓦地就能想起,就能看见。
她垂头瞧了眼肚子,不由嗔怨:“何止刻在记忆里,还刻在了肚子里!”
实在不愿对着空荡荡的院子,不愿时时刻刻想起他,便撑了淡青色的油纸伞,在街上闲逛,虽不见日头,然临近晌午依然稍稍暖和些。
或许,本不该回来,便是走在这街上,也时时总能想起,他为她挡箭,他同屠夫讨价还价的样子,还有那卖糖人的……历历在目!
可虽是这样说,却贪婪地回忆着,心中笑过了又难过,难过后又会开心,开心之后又想哭。
她不由怀疑,或许自己跟师父一样,也是个受虐狂,难怪师父会收自己为徒,原是惺惺相惜!
她走到一处茶肆门口,竟说不出的熟悉,却又没有印象。她怔愣在门口,抬眼望向内里,孟三娘只瞧了一眼,就连忙跑到门口,站在屋檐下招呼道:“丫头,你眼睛瞧得见啦?”她瞧了瞧花梓的脸上的疤痕,不由叹了口气,随后笑道:“快进来坐坐,外头怪冷的。”
花梓愣了片刻,忽然笑道:“你是孟三娘!”
孟三娘拍腿一笑:“可不就是我!姑娘真是好记性,还记得我的声音呢!”
迈进茶肆那一刻,仿佛所有事情都回到了最初。
曾经,她以为自己很不幸,既不记得往事,又看不见世间百态,而如今,她忽然觉着,那时的自己何其幸福。
往事不堪,世事黑暗。
若能如一张白纸,不忆前尘,不念过往,便是眼前一片黑暗,也算换得内心安宁了。
人总是这样,没有什么便奢求什么,而拥有的,却总不懂得珍惜。
依然是楼上靠窗的位置,她坐下,闭了眼,仿佛就回到了最初,什么也瞧不见的时候。
忽然听到响动,她睁开眼,倏然杏目圆睁,白玉曦就坐在对面,盯着她的脸。她揉揉眼睛,生怕这是失心疯前兆,产生了幻觉。
似好久不见,她细细打量他的脸,眼窝深陷,脸色苍白,消瘦许多,显得一张脸更加棱角分明,硬朗而冷峻。
他过的不好,她很开心。
白玉曦连夜赶路两日未曾闭眼,果不其然,她回到这里来了。
“天冷雨凉,孕妇不该出门!”他瞥了眼窗外,忽略掉她满脸愕然。
“你怎知我怀孕了?”她本不想让他知道。
“我去过医馆,整个镇子都知道你怀孕了,”他瞥了眼她的脸,此刻已胀的通红,遂继续问道:“这孩子,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