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梓不记得自己是否会凫水,也不晓得白玉曦是否不会凫水,可是,对于一个没有退路也没有前途,且没长翅膀的人,或许,她只能选择水路。
拖着长长的白纱裙,磕磕绊绊朝宁静的湖畔跑去,她还记着跳下去之前,依依不舍的回眸望了眼身后。
纵身一跃之时,心中却泛起无尽的懊悔,方才发现自己竟这样糊涂!
这世上还有诸多留恋和未完的心事,若自己不会凫水,岂不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可此刻后悔,似乎也来不及了。
曾经,她是个瞎子,眼前一片黑暗,不想临死之前最后一眼竟也是漆黑一片,浓稠的夜幕像化不开的墨。
她不知道最后一眼是否看到了白玉曦。
也许看到了呢,她想,他穿的衣服那么黑,脸长得也黑,今晚似乎被她气得脸色更黑,自然融在夜色里瞧不见了。
对,只是没有看见,并不代表他没有追来。
湖水凉的刺骨,心里止不住的难过,她心里明白,若他追来了,那柄长剑总不会也瞧不见吧。
只要天上还挂着几颗星子,他手中的长剑便会泛着泠泠白光,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觉着自己傻,怀着那份小心翼翼的珍惜,踏着月色,踩着瓦片,跳到这冰凉的湖水里,连呼救的气力都没有了,却未曾想他并未追来。
本该知道的,他不会追来,竟还傻子似的跑,只怕让他瞧见自己的丑陋。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舍弃,那个她放在心里,珍之重之的人!
意识深处有些朦胧的破裂声,却听“噗通”一声,转而水声大作,水花四溅,浸在月色里一片雪白。
月上中天却拉了片薄云遮面,花梓想,连天上的月亮都变着法儿的讥笑自己。
半晌过后,花梓使尽浑身解数,才将白玉曦拉上岸。
怕是喝多了湖水,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下一片荒芜,只零星一点儿绿意却因着夜色显得深沉执拗。
枯草的阴影映在他同色花纹的袖口,好像花梓心中的恐惧跃然跳动。
凉风不急不缓,却将花梓吹得通体冰冷,湿透的薄纱裙贴在身上如大片冰霜,一寸一寸冰冻她的身体,肩上的披帛滑落至脚踝,脚底的疼痛已麻木没了知觉。
暮色四合,一片漆黑,只有她身上的衣,白的突兀。
花梓急了,一下一下按着他的胸膛……
方才,她跳入河中,以为自己就要淹死了,忽然,水声四起,她心中一惊,遑论是谁,她都不该坐视不理,心中似乎盼着什么又怕着什么,她盼着的盼到了,害怕的也躲不过。
她盼追着她跳入湖中的是白玉曦,却害怕他不会凫水。
他果真不会凫水,她想,她总算找到可以嘲笑他的由头了。
湖水模糊了她的眼她的脸。
她还是忍不住的笑了,就在这冰凉的湖水里,她漾开手臂划至白玉曦身旁,见他已停止挣扎,整个人慢慢向下沉,一把拉住他的手臂,顺势抱紧他的腰身,向岸上游去。
此刻,白玉曦眉头锁的很紧,似乎很难受的样子,花梓的黑发随着她按压他胸口的动作一下一下在他脸上肆意摩挲。
终于他咳了一声,吐出口冷水,抬起手,一把抓住花梓落在他脸上的长发,却不用力,喃喃道:“痒……”
那声音极轻极柔,竟有些温暖的味道,他脸上眉头舒展,竟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笑容。
**的月色,凉薄的湖水,喃喃细语,摄人魂魄的笑意。
花梓心惊,在生出万千意乱情迷的小调子里捕捉到最朴实的结论:“是不是淹傻了?”
不对,入水之前就傻了,明明不会凫水,为何要跳下去?
花梓想,自己果然是不祥之人,如今害的白玉曦精神错乱险些淹死。
可心里却泛着暖意,只因他追了过来,无论如何,他是追了过来。
他长而稀疏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花梓一慌,立时起身,却不想裙角被压在白玉曦黑衣之下,仿佛黑夜吞噬了白昼。
她怕极了,手上用力,抽回纱裙,这力气用的太过迅猛,只见白玉曦身子一滚,当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锄禾月中天了。
花梓撒腿便跑,一路感叹杜妈妈之用心良苦,这身白衣若不是上好的料子,刚用力拉扯早已碎成两半,可见杜妈妈在打造花魁之事上毫不含糊,如此嫣红楼才能门庭若市,客流不断。
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果然心里好受些。
……
两日后……
山风清冽,细雨绵密如针,自云层漫天弥布。
院中一株参天古榕树浸在雨布之中,硕大的树冠蔓延至整个庭院,枝桠横溢斜出,姿态慵雅,树干嶙峋攀盘,地上裸出几道极粗的根,像条条巨蟒,蜿蜒盘旋,支柱根如溶洞中绮丽石钟乳,自上而下垂落地面,深深扎入泥土,一木成林,十分壮观,在电闪雷鸣中透着古木独特的气韵。
依旧是浓浓的夜色,身后却灯火煌煌。
玉花梓站在树下,身上着了一件男子穿的白色长衣,身后烛火将她影子拉的老长,直铺眼前。
雷声大作,细密的雨丝顷刻滂沱,无根水划过枝叶点滴落在乌发袖口、眉端额角,她已觉不出寒意与湿冷,也无谓身处何地,她想,自己是不是死了?
她曾想过死,然一闪而逝,因诸多牵挂。
此刻她想,若真的死了,就死了罢!
即便睡了两天,依旧身虚体乏,她委身坐在树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