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祁桀早已将一应米饭汤品各色菜式摆在路旁一张小石桌上,她腹中空空,早就饿了。这会儿闻了米饭菜香,肚子咕噜咕噜唱起小曲儿,也顾不上形象不形象的了。
她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全然不顾吃相。
祁桀双手托腮做冥思状观察之,脸上表情陶然欲醉,让花梓心里很是别扭。
“你为何不吃?”花梓被瞧得不自在,心想,是不是自己脸上挂着粗砾的伤疤不说,还吃相丑陋把他吓着了?
“真好看!”
“咳咳咳咳咳……”
他话音刚落,花梓就被饭粒卡到嗓子眼儿咳个不停。
自己如今这副尊容,也只有脑子不灵光的才会赞出“真好看”这三个字了,可见,他脑子还真是不灵光了,不然审美不会扭曲到这种程度。
祁桀忙给她盛了汤,拍拍她单薄的背,叹道:“小姐姐天纵英才,却命途多舛,总是无缘无故睡着不说,吃饭也会呛到。”
花梓险些将口中竹笋汤喷成雨雾。
她努力咽下口中的汤,眯着眼睛笑道:“这都是小事,小事。”
“小姐姐威武霸气!”
“……”
祁桀满面憧憬,仿佛看着世外高人,转而又含羞带怯扭捏着:“其实,桀想跟小姐姐道歉,方才,桀噩梦惊醒,梦中小黑全身骨头尽断,然醒来却见小黑躺在身旁已然大愈。小姐姐妙手回春,当世无双,请受桀一拜!”越说语气越高昂,临近末了双手抱拳,作势跪拜。
花梓庆幸刚刚那口汤咽了下去,否则无论如何也要喷个痛快。
难怪对自己这么好,竟是用着一盒子饭菜来报“救命之恩”。
花梓连忙扶起祁桀,眯起眼睛生生扯出个僵硬的笑容,劝慰道:“不要这样说,究其根本,还是我把小黑压骨折了,是我的过错。”
话一出口,花梓心惊,觉的自己似乎也有些不正常了。
她望向小径尽头,琢磨着,以后万万不能再来这地方儿,只坐了一会儿便开始发傻,若哪日不小心也跟祁桀似的轱辘下去,难保不会变得跟他一样神神叨叨。
自打祁桀认为花梓妙手回春将小黑的伤治好,且没有听到小黑呼痛,就将花梓奉若神明,认为她能给自己和自己的小伙伴儿们带来绵延福祚。
当然,小黑就是他的小伙伴之一,这件事情让花梓久久不能接受,花了很大力气才慢慢适应。
从祁桀口中,她了解到此处为思逸山庄,虽没有印象却觉的名字有些熟悉。
花梓难过之时,瞧见祁桀一团喜气的脸庞和山间幽静的景致,便会多些喜悦,心里也就不那么抑郁了,忽然再不想离开此地。
她觉着自己仿佛死了,阎王讨厌她,天神也讨厌她,人间又容不下她,于是把她送到这个清静无为的地方。
歪头瞧着祁桀,她心下若有所思,祁桀不是仙不是人不是鬼,那他是个什么东西呢?
反正是个不正常的家伙,然并不妨碍他的喜气洋洋。
花梓有时会时不时想起白玉曦,师父,狼女,花勿语,雪球,甚至杜卓。
她想,师父定然喜欢那方竹坞,因他喜爱乐器,狼女定然喜欢这座山,因她貌似天生带着狼性,雪球一定喜欢这参天榕树,盘根错节的树干最适合给它做个狐狸洞了,杜卓定喜欢这里,因他最喜欢狼女了。
白玉曦也会喜欢这里,可他一定不会因为喜欢她才喜欢这里,思及此,心中难免一阵失落感叹。
有天祁桀听说花梓看上古榕树的干,想要给她家狐狸做个狐狸窝,气的站在椅子上,抓着绳子,差点投缳。声称虽小姐姐贵为仙人对他的小黑又有救命之恩,但绝不容许她伤害小榕分毫,吓得花梓唏嘘着嚷嚷:“我说着玩的,千万别当真,你快下来。”
原来,小榕也是他的小伙伴儿之一,她真是大意了。
两日后,祁桀一早便哭丧着脸将药材扔到榻上,气鼓鼓坐在那里,花梓凑过去,手执红泥茶壶倒了杯茶递过去:“怎么了?”
祁桀好似就等着她问似的,迫不及待抱怨道:“胡大夫不让我同他一起睡了!”
花梓讶异,敢情这祁桀还是个断袖!
“这事儿你不瞒着小姐姐,小姐姐很欣慰。”她一本正经,心中暗流涌动,想不到自己此生竟能见到活的断袖,真是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这也就罢了,我气他还跑去告诉我父亲,这如何是好?”祁桀一口气将一杯茶水喝的一滴不剩。
“啊!?”花梓大惊,不知祁父听闻自己儿子是个断袖还威逼胡大夫与其同床,会作何感想。于是托腮追问道:“然后呢?你父亲怎么说?”
祁桀想了一下,好似做错事的孩子嗫嚅道:“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快说呀!”花梓急了,这么大一个喜感的悬念,她一刻都等不及了,早已做好了捧腹大笑的准备。
“然后父亲跟胡大夫说他要来看看你!”他语速极快,说完便再也不作声了,甚至呼吸都变得几不可闻。
花梓一愣,不明所以,半晌,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你父亲……要来看看我?”
祁桀重重点点头,随之而来便是桃木门吱呀一声响,花梓想,这门做的好,这一声就好似太监宫人捏着嗓子唱道:“圣上驾到!”
祁桀想,小桃一定吓坏了。
他眸光闪烁,透着惊诧,大约没想到父亲来的这么快,一瞬间,他和他的小伙伴儿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