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门外长廊的冷风顷刻驱走一室暖香。
凝馨觉得头脑一阵清明。
听到唤声,转过头,正是云笙站在门口,月白衣衫染了些许尘土,然如玉温润的脸庞依然丰神毓秀,他手中拎着几包药,笑容朗朗:“凝馨。”
“出门也不知会我一声,等了半天却不见你,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凝馨的笑意迅速蔓延,调皮而放肆,全然没了中规中矩的庄重矜持,洋溢着欢喜与温馨。
云笙望着她眯成两弯月牙的眼睛柔声道:“我说我不回来,你信吗?”
他拍拍她的头,眼角眉梢都是宠溺的笑容,温润儒雅,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理由应当,就好似一对偕老的夫妻,相敬如宾温情四溢。
窗外终于飘起几丝细雨,乘风洒落到屋里,转瞬便没了踪影,竟连半点儿水渍都未留下。
这样的天气少有行人,屋内屋外都是一片寂静,寥寥落落的雨丝不紧不慢地浸润大地,悄无声息。
凝馨倚在榻上,双手掩在袖口中,望着窗外的一片暗沉,默然无声。
“在想什么?”云笙的笑容有些别扭,虽然穆羽峰听到门声及时从窗子跑了出去,却不知,南宫云笙已经在门外听了多时。
凝馨这样默不作声望着窗外已有些时候了,他心中忐忑,有些担忧。
凝馨似乎终于看到了云笙的表情,忽而一扫愁云,声音软软的:“云笙你来。”
云笙坐到榻旁,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游移不定等她开口。
荼白纱帐直垂下来,漫过她乌云倭堕髻,好似白雪皑皑间一笔浓墨重染,是出尘的清冷幽静。
她缓缓而笑,眨眼间都是柔情似水,那笑容好似大雪催开的白梅花,一枝独秀:“不要胡思乱想,你我在一起就好,我只是担心花梓。”
云笙一把揽过凝馨的肩膀,低声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穆羽峰本坐在檐角,此时倏然起身,纵身离去,细凉的雨丝打在脸上,打在发梢,像绵密的针,刺得心里生疼。
她怎么会过得如此幸福坦然,他伤了她的心,她不是应该痛哭流涕伤心难过吗?
如今他出现在她面前,她怎能如此彬彬有礼,笑得坦然,他更希望她能拔剑相向,流着眼泪质问他。
他讨厌这种始料未及的尴尬,讨厌这种失去的感觉。
他从来觉得,自己想要的就一定会是自己的!即便自己抛弃的,也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是夜,蓬莱岛,白月光。满地月华如碎银,十步一阁,十里飘香,流水潺潺,袅袅水雾笼在水上。
苏落恬一路分花拂柳,却见穆羽峰醉卧水榭,手中的酒洒了一地,顺着亭柱滴滴答答落入水中,耳畔只余瀑布湍急的水声,仿佛洗刷着一切颓败的情绪。
“相公,你怎么了?”苏落恬扶起穆羽峰,却撞上他茫然若失的双眼。
他皱着眉头死死盯着她,仿佛看穿到骨子里,眼里透着隐忍不发的情绪,却看不懂是悲伤还是愤怒,忽然,他狠狠将她拥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口中却轻声唤道:“凝馨,凝馨……”
苏落恬没有动,表情木然,却忽然咧着嘴笑了。
眼前苍茫的水雾在月华下泛着纱一般的柔光,就像每晚暖香纱橱里的帷幔缥缈。每个夜晚,都是她望着那帷幔,一个人清醒着发呆。
骄傲抑或任性,她如今没了力气去质问去张扬,只是默默承受着自己选择的悲剧。
不,是他为她选择的悲剧,于她而言是悲剧,于他而言,或许不是悲剧。
因为,她所要的没有得到,而他想要的已然握在了他的手中。
她笑得比水还要冷,心里比脸上的笑还要冷,只有眼泪滚烫滚烫流过脸颊,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还活着。
她想,自己不该奢求许多,因为他醒着的时候做的如此体贴完美,那醉了的时候或沉睡未醒梦中呢喃的时候,权当自己是个聋子瞎子罢。
可她总觉的他睡着了或是醉了的时候才是真的清醒,而清醒的时候却好像在做梦在演戏,这样整日里演戏,都不嫌累,不入梨园真是可惜。
她挣脱穆羽峰的怀抱,疾步走到瀑布旁,弯腰掬了一捧凉水转身泼到他脸上。
穆羽峰摇了摇头,湿淋淋的鬓发松垮垮散在肩头。
他抬起头,似乎清醒了许多。
苏落恬已擦干眼泪,温柔而端庄地望着他,笑容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是一个贤妻应有的温顺体贴。
“夫人,你怎么在这?”穆羽峰眼神里浮现出些许慌乱,他站起身,整理整理衣衫,依旧有些头晕脑胀,站也站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苏落恬款款移步上前拖住他的胳膊:“峰哥,你唤我恬儿如何?”
她眼中亮晶晶的,是泪花映着月影。
穆羽峰握着苏落恬的手,声音透着花蜜样的甜腻:“恬儿。”
他顿了顿,脱下身上满是酒气的氅衣,披在苏落恬的肩头柔声道:“夜里寒气重,你出来也不知道多加件衣裳。”
苏落恬起手将氅衣扯下来,递到他手中,温婉笑道:“我不冷。”言罢,转身匆匆而去。
青色额环冷冰冰直抵心间,笑容霎时烟消云散。
她踉踉跄跄,横溢斜出的花枝扯乱了她的发,雾水打湿了肩,大团大团的花簇在深夜蔓延着异常的诡艳,一路披星戴月,一路泪水涟涟。
待所有的脚步声消失殆尽,穆羽峰长长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