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难民逃离的方向,一边打听那辆红色的拖拉机和非非,一边跟着难民往东。
有几次,他都打听到了非非的确切的消息,别人很确定地告诉莫如风,看到过非非,那孩子和好几个人一起坐着一辆红色拖拉机往东去了。
希望在莫如风的心里升起。
非非就在不远的前方,仿佛触手可及。
但等他赶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却又不见非非。
就这样,他随着难民潮走了五天,在一个废弃的桥边,他见到了那辆红色的拖拉机。
他甚至可以确定,这辆拖拉机就是那个叫做“大马”的人的,因为它的颜色和形状和大马的邻居描述的一模一样!
但是,拖拉机上没有人。
一个老人倚着车厢坐着,面目焦黄。
“老人家,您知道开这个拖拉机的人去哪里了吗?”莫如风问道。
那个老人慢慢睁开眼睛,嘴唇翕动了两下,没有发出声音。
然后,老人缓缓地摇摇头。
莫如风失望地直起身。
想了想,他从兜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和一个面包递给老人,“看您的面容,您好像不舒服啊,最好到附近的医院去看看!”
在这个难民的队伍里,食品和水都是很珍贵的东西,一般不会有人愿意让给别人,但莫如风心底善良,见老人孤身一人,又一幅病恹恹的样子,便把自己的口粮分给老人一点。
老人抖抖索索地把水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稍停了一下又喝了一口。
见老人气色稍有好转,莫如风转身离去。
当他走出四五步的时候,他听到背后一个微弱的声音,“等一等!”
莫如风回头,之间那个老人在向自己招手。
“您还有什么事吗?”莫如风走回去,问道。
老人喘息了一下,“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刚才,只不过说不出话来!现在喝了点水,好多了!”
莫如风大喜过望,“他们去哪里了?坐拖拉机的人里面有没有这个孩子?”
莫如风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掏出非非的照片。
老人看着照片,点点头。
“前天,他们的拖拉机开到这里,没有油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地方加油,再说,现在好多加油站都停业了,有的还被敌人的间谍给炸了,到哪加油去啊?”老人说,“他们就把拖拉机弃在这里,带着两个孩子,互相搀扶着上路了,往那个方向去了!”
老人指着东边的道路。
“你寻的那个孩子,腿有点伤,是一个男子背着的!你是孩子的什么人?”
“我是孩子的爸爸。”
“哦,这兵荒马乱但,你抓紧时间去找他们,这会儿,估计已经走出去百十里啦!”
莫如风站立起来,“老人家,您为什么不走?”
老人摇摇头,把眼睛闭上了,“我老了,又生了病,走到哪里都一样,不想辛苦自己啦!如果没有战争,我这会儿正坐在我家门前的大树下喝茶呢!这小维斯儿啊,不让人安生呢!”
莫如风点点头,老人说的是实情。
“那您保重!”
莫如风匆匆往东赶去。
但从那以后很久一段时间,再没有非非的消息。
如果说原来寻找那辆拖拉机,目标还非常显着,现在寻找非非这个孩子,目标反而变得很模糊。
在这茫茫人海中,有成千上万的像非非这样的孩子。大家都仓皇赶路,谁会特别去留意一个孩子的面容?
寻找,跋涉…
跋涉,寻找…
莫如风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问了多少人,不知道多少次希望升起,更不知道多少次希望破灭。
他在往东的道路上,随着人群迁徙,有时又逆着人群行进的方向往回找,然后再掉头赶超人群。
他走的路程,至少是别人的四到五倍!
日起日落,风雨无阻,跋山涉水,历尽风霜。
十天,二十天,三十天,四十天…
一次,他来到一处山泉,低头捧水喝,被水里的倒影吓了一跳:那是怎样的一幅面容啊!头发像野草一样,又长又乱,而且已经有很多白发了!他脸上黑中带黄,眼睛里布满血丝,胡子乱糟糟的…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上面满是污渍,裤腿和衣服下摆被荆棘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布条!
这哪是曾经军容严整的莫如风,这分明就是一个乞丐啊。
就这样,他辗转来到奉节。
在这里,他再次打听到了非非的消息。
一个从下游来的人告诉莫如风,在奉节以东有一个叫做“葛李庄”的地方,他看到有两个孩子在路边乞讨,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那个男孩的样子和非非长得很像。
莫如风冷静地谢过那个人,然后匆匆往下游赶去。只要有可能找到非非,他不能放过一丝一缕的希望。
但是,他还没有到达葛李庄,前方就发生了爆炸,一处桥梁被炸毁了,通往下游的道路被阻断了。
人群开始转而向西,他们需要重新寻找出路。
但莫如风不能跟着人群往回走。
葛李庄,非非可能出现的地方,在断桥的那边。
唯一的办法就是翻过这座山。
但这山上没有路,有的只是森林和野草,要从这里翻过这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困难非常巨大,风险更是不可预料!
莫如风却一刻也没有犹豫,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把背上那个包裹牢牢系住。
包袱里的那个东西,价值连城,不能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