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是一个人、与一桶冰。
宝刀曾听一子,也即是华媛慧,说起那个动人的故事。有个树人,爱上她,一直在找她,足迹甚至踏上天华山,留下了冰中的絮语。
公子达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
不过现在。他补上了课。
华城君的那一桶冰,好多块,都在融化,一边融化一边都在讲这个故事。
公子达听得很安静。手撑在膝盖上,指头把袍子都快抓破了。
冰化完了,华城君再叫那个人说话。
那个人也在讲这个故事,音调跟冰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大家都是聪明人,其他话就不用解释了,剩下的只有一个问题:“谁指使的你?”
那人老实回答:“华山公。”
是华山公巧设冰块,诱惑贵媛慧逃婚、毁灭了公子达的野心,还假惺惺帮公子达找什么所谓的敌人。
公子达抬头大笑。
他也笑了整整有半分钟之久。
而后他盯着那个朗诵树人故事的家伙,问:“如果我是公子达,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他的目光如烧红的铁钩子一样利。
“杀了我。”讲故事的家伙顺畅的回答。“任何主子都会这么做的!小人当时也猜到了。于是小人逃跑了!”
他叙说了一个动人的逃跑故事,比树人的故事还要生动和曲折。他逃跑的过程那么艰辛、细节那么逼真,公子达简直没有理由不信。
但公子达还是夸奖他:“你真讲得一手好故事!我怎么知道,你这次讲的不是一个故事呢?”
“因为这并不是一个故事。”讲故事的家伙掀开衣裳,露出胸膛。“小人的性命,并不是故事。”
他胸膛上印着一个掌印,上端漆黑,下端雪白。黑与白正在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蔓延。
曼珠沙华掌。
曼珠沙华是开在地狱彼岸的接引之花。
被曼珠沙华掌印中,即使是无常君这样的高手,也只能等死。
华山公武力值在整个华城,都属于巅峰高手。这并不是吹的。
会曼珠沙华掌的高手,全天下都没几个。此时,此地,恐怕只有华山公一个。
公子达眼睛收缩了。
如果是华城君捏造事实,让人诬告华山公……此人都已经快死了,难道还会听命诬告吗?
用命来告发的。应该就是真相了!
“小人还是被华山公打了一掌。”讲故事的家伙收拢衣襟,道,“蒙城君恩典,暂时帮小人延命,但再延也延不过十天八天了。公子知道,我生已无望,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告发那奸贼,让公子知道贵媛慧是怎么走的。”
公子达慢慢的朝后靠去。一下子,他好像老了十年。
“是啊,我知道了,她是怎么走的。”公子达慢慢道,“她是主动逃走的。”
就算被设计也好,贵媛慧总归是自愿走的。没有人拿刀子抵在她脖子上、或者拿mí_yào把她搞得人事不省。她是自动、自发的逃离父亲,砸碎了父亲的希望。
“我现在知道怎么做了。”公子达道。
首先,公子达给他派出去的人下了新命令——从前他就派了很多人找贵媛慧,现在他派了更多的人,包括一些不择手段的人。而他的新命令也是:不择手段,无论死活。
既然女儿视父亲如鄙履,父亲也就不再视女儿如心头肉了。
女不女,父不父。
这道命令直接导致了傅琪从水里救起重伤的一子,护送去洪综面前,以自己为代价,要求洪综救回一子。
当傅琪保护着一子见到洪综时,公子达的手下也重新找到了他们,因洪综在,不敢擅自动手,送信回公子达,请求指示。
靠着骏马的四条腿,这封信在路上还要走很久。
公子达已经进行了第二件事:他护送华山公进京邑。
当到达京邑时,华山公终于成了一具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