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飞擦洗身子,是兼思帮的忙。胡九婶给慕飞拉开衣服又看了看:恢复得也不错。
“妈,怎么啦?”慕飞惴惴然问。
“什么怎么?”胡九婶纳闷。
“你脸色!”慕飞看亲娘这脸色,似乎大事不妙。
胡九婶这才醒悟。她心里留的是守墓人的影子,连累脸色都差了。她恼起来,迁怒到儿子头上:“问你!你家姑娘好好的,你跟她吵什么?”
“是她跟我吵。”慕飞理直气壮。
“得咧!”胡九婶没好气,“以后你别后悔抽自己!”
“我抽自己干嘛?”慕飞糊涂着。
胡九婶看儿子不开窍,这话没法谈下去了,拿着手巾准备走:“你没事就好,我干活儿去了。”
“别!”慕飞陪笑,“娘,我一个人在这儿无聊。”
其实宝刀也无聊。兼思昨晚累了,自己补觉去了,也不陪她。
幸亏有简竹。
简竹又带了一盒骨牌来!宝刀大喜:“好棒!”又担心,“这次不知输给师父多少个点。”
“你不会输的。”简竹笃定道。
“为什么?”宝刀一喜:咦,难道她一病之下,打破任督二脉,智力爆表,面对师父都不会输?
“因为我不陪你玩,”简竹忍笑,“当我自己没事儿?整天陪着你呢!”
呃……可是简竹经常俨然没事,整天陪着宝刀和慕飞练手练脑练嘴皮儿啊。
宝刀摸摸头,为难:“可是我一个人怎么玩?”
“左右互搏好了。”简竹抛下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建议,真就撩衣襟走了。宝刀坐在病床上,把骨牌理得哗啦哗啦响:一个人真是很无聊啊!
慕飞悻悻然露脸。
“哎,你来啦?”宝刀喜出望外。
“嗯,我……”慕飞有点尴尬,“我是想,你无聊,对吧?所以我不计前嫌,来陪你玩一下。算补偿你跟我抢东西的坏行为。”
其实是他听见隔壁骨牌响,手痒。简竹又蔫儿坏,故意地不来看人了。慕飞像憋在窝里的小狗仔,闷闷地拿爪子挠被子。胡九婶以为他碍着面子,不肯过去,安慰他:“吵过架算什么?小猫小狗,早饭吵晚饭好。你再养一养,等医生说你身体可以了,我准你过去找她玩儿。”
“呃?”慕飞的脑沟回明显没有跟胡九婶走在一条道上。
胡九婶立起双眼:“你想拿什么消遣?”
慕飞低声下气:“娘,我病倒之前,不是看过一本书吗?那本书……”
“丢了。”胡九婶板起脸。
“喂!”慕飞瞠目,“那是我借人的。我怎么还!”
“肯借那种书给你的,还指着还?”胡九婶伶牙俐齿。
“……”慕飞不得不放大招,“我病了!唉哟!我肝儿疼!我是好不了了!”
“好不了,娘陪你入棺。”胡九婶一个字都不让他。
慕飞没辙。一向来,嫡母大娘都让他三分,只有他的生母,是他克星!他停了撒泼撒赖的动作,那一脸郁郁,却叫胡九婶真正心疼了:“行了,你好好养。真等养好了,我还你一本书来就是了。”
慕飞大喜:“多谢亲娘!”他就知道那本书可以着落在娘的身上!
胡九婶啐他:“回头还人家,不许再看了!那种人,不准来往了!人在做,天在看!脏书脏字,都不准再碰!”
慕飞答应着,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那也不叫脏……”
“!”胡九婶又立起一双眼睛。意思是:你敢再跟我犟一句试试?小命还要不要了?
慕飞无奈投降,想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哄好了娘亲,以后终归有机会看。
他以为那本奇书,娘亲早就替他收好了,故意不拿出来,存心教训他,哪里知道那天胡九婶差点被他吓死,纸张散在地上,都踩坏了。之后胡九婶忙着照应他,哪有精力去收拾?后来看到那地面,已经干净了,想必是被谁扫走了。慕飞如此悬念,胡九婶只怕对他病势不好,装作自己手里有书,先稳住他,出来以后慢慢儿的打听,看能不能找回几张破纸,应付儿子。
慕飞是被稳住了,胡九婶待出去寻书,转念一想:儿子贪看这种不正经的书,竟然连找小姑娘玩儿都不去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两害相权取其轻,胡九婶告诉慕飞:“我去做事。你找宝姑娘玩儿吧。”
“医生不是说要卧床静养?”慕飞困惑。娘脑袋没问题吧?
他的反应让胡九婶更加担心了:提起坏书要看,提起好姑娘就躲。这是不正常的!
“去宝姑娘床上静养去!”胡九婶推慕飞。
慕飞略加忸怩,到底蹭到了宝刀床前,还是嘴硬,非要来几句场面话,给自己长脸。
宝刀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他一会儿。
慕飞心虚。
宝刀笑了:“一起玩吧!”
四只手,把骨牌一起抹开。宝刀忽然问了一句:“你家里被抄斩,你是什么心情?”
慕飞顿时双目尽赤:“白宝刀,你有仇直接冲我来!再提这种问题,别看你是女的,信不信我揍你一个桃花开!”
“对不起,”宝刀立刻道歉,“不是故意的。”
慕飞低下头。骨牌排好,宝刀听见他逸出幽幽的一句:“以为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结果也没有死,然后也就活下来了。”
活下来之后,还是能吃饭、能吵嘴、能争强好胜。宝刀提及那场大变,他气急败坏,也许不是哀悼自己的父亲、嫡母,是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