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竹拟的那张失单,一直备着。[t]如今天气暖和,俩孩子的病大安,兼思等人如他预计的离开。他可以把单子交出去了。归顺子经手,报给了官家。顺子帮简竹作保,山乌槛确实逃走了三个伙计,明显是卷逃,此外别无内情。
查徒犯朱某,名兼思,好吃懒做,常对东家不满,忽于二月初二逃亡。伙计简来福、简来宝,一起失踪。山乌槛丢失了一些零碎东西、还有些银钱,都向官家一并报失。
官家答应通缉这三个人,同时仍然向简竹追索兼思的身价银。
兼思算是官府卖给简竹的“徒犯”,走丢了,当然要简竹赔偿。
简竹满脸晦气样子,如数照付。
刘复生则医名鹊起,绵羊医生悄悄儿走了。行医这种事情,跟经商一样、也跟官场一样,这一个红了,那一个就衰败,理所当然。没人把这事儿很放在心上,除了屈老板跳脚骂:“这瘟生医生还该我一吊银子呢!”
除了屈太太,也没人意识到:屈老板和绵羊医生同时包起脸来避人,后来,又同时能撤掉包头布了。
重新露出来的头脸,依然人模人样,没什么损伤。
这当然是简竹做的手脚。顺势而为,做得巧妙,一点都没露出狐狸尾巴。张大佬只当屈老板出师不利,没料到里头已有这么大一场风波。过完年,张大佬还是排挤简竹。桑邑本是蚕丝为尊,简竹困在山乌槛,仍处于最下等的加工业,完全爬不上去。外人看来,他大概觉得太郁闷了,就去旁边张邑开了个分店,指望在那边碰碰运气。本来么,东方不亮西方亮,生意人遍地开花,四处出击,也理所宜然。但奇就奇在,简竹自己不过去、也没在山乌槛里挑个老成的管事过去,竟就派了宝刀、慕飞两个。
宝刀能有几岁?身量都未长足。慕飞比宝刀只大上几个月,腔调虽然学足了大人样,模样还是一团孩气。简竹把他们叫到跟前,含笑道:“还是上次说的,我想叫人管个新地方,就是张邑,你们敢不敢去?”
他要问“肯不肯”,这俩小鬼偷闲贪懒,讨价还价,未必给个痛快,他问了“敢不敢”,这两位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不敢的!挺着胸就应下来。
张邑就在桑邑北边,雇个脚力,半天功夫就能到了。简竹勉励:“到那里,就看你们本事了。”
慕飞犹疑了:“师父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天晓得!他自幼娇生惯养,从没出过远门,偶尔踏踏青什么的,亲眷友人、奴婢长随,一干人团团护住,像护颗明珠。就算家道倾覆,他很吃了些苦,到底有惊无险,听说简竹不过去给他当靠山,难免有些胆怯。
简竹道:“你如不行,就让宝刀一个人去罢了。”他帽帘依然深垂,但话语里含着微微的笑意,却是再明显不过,说是爱护也好、说是轻蔑也好,立刻把慕飞的怒气撩起来:“谁会输给这个贼丫头!”
宝刀也是白龙山里被一寨人马呵护大的,世面见得比慕飞还少,但个性豁朗,不把去外地办什么事放在心上,一听慕飞骂她“贼丫头”,脾气终于被惹爆:“你骂什么?”
“你是贼啊。”慕飞摊手,“强盗就是贼嘛!你明明是强盗——”
宝刀扑上去就掐慕飞脖子,慕飞受简竹教导,也略会几手防身的基本功了,奋起招架,跟宝刀厮打在一处,简竹微微摇了摇头,棋盘上拈起一颗白子,踱到他们旁边,在他们手腕上各敲了一下。
宝刀和慕飞扭打得滚来滚去的,简竹动作也不快,举手“笃”一下,先敲中慕飞麻筋,宝刀有了防备,往旁边一闪,料想不能被他打中,他手上速度也没变、方向也没改,宝刀却好想自己凑上去请他教训一般,“笃”一声,又被敲中,比慕飞那记还重些。
“真是孩子气不改。再闹,差使不叫你们去了,礼物也不给啦。”简竹温言道,丝毫不带火气,却比明着骂还厉害些。慕飞讪讪的站直身子:“师父,徒弟不敢啦!差使就派给我罢!”
他在家就争强好胜,自从变故之后,更想快点长大成人、重新挣出一份家业来,赚多了钱,也好救出家里人。简竹在他心目里好若神明,他断断不肯在简竹面前丢脸的。
宝刀倒不在乎立功,只是听见有礼物,便欢喜起来:“师父,什么礼物,敢末是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的糖果么?”说着尽力把双臂伸开,心想简竹一直很大方,礼物自然也该大一些了。
慕飞心中一动:“敢末是什么绝技么?”他每常听说书的讲仙侠故事,高人异士传徒弟一两手秘技,就够徒弟受用一生的。简竹旁的不说,只要肯教他这“棋子敲手”的秘诀,他出去也就不怕人欺负了。
简竹一概笑而不答,只道:“这次去,责成你们想办法在张邑站稳脚跟,地盘大小不论,只要开出个店来,还是山乌槛的旗号,生意要与山乌槛本等营生有关联。启动银为十两,若有盈余,尽着你们用去;倘若亏完了,你们也不用叫我师父了,再做几年苦工来抵。”
区区十两,慕飞当年一袭小袍子也不只此数。但他这半年来受了折磨,知道银钱有多珍贵,不敢嫌少,只嗫嚅道:“师父,不知我们到那边,可以使多少伙计?哪些势力是敌、哪些是友?”
“敌友全靠你们摸索、也全靠你们自己本事。至于伙计,我这边给你们带一个,为的是怕人家看你们年纪小、不把你们当回事。他替你们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