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乔看到傅家商号生产出的皱纸时,他第一个反应是:宝刀手下的伙计被小傅渗透了。
他、小傅、瘸子秦在张邑三年,排挤了一个又一个对手,最后就他们三巨头并立,彼此防范,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他旗下的商业机密,不是傅琪能轻易盗走的。否则,他大乔也不配在张邑坐稳这么多年。
他承认要出奇谋,不如小傅,要玩阴狠,不如瘸子秦。他在张邑这么多年,最重要就是一个稳字。
这个最稳定的字,却是建立在一个变数最大的因素上:人。
大乔能用人,业界知名。即使一桩商事受到了损失,其他产业立刻能帮忙作弥补,因为他有这么多能干的人。即使他病重、或者发了神经,不能好好拿主意,他的商业王国仍然能良好的运营下去,因为他手下有人。
宝刀分号崛起时,人家看到了皱纸,大乔看到了宝刀。
当然,慕飞表现也很精彩,但主要体现在长袖善舞上面。这种人,用起来风险很大,不如宝刀实心眼儿,好掌握。
大乔还有句没说出口的话是:何况宝刀是女儿身,实在不放心,把她许配给自己儿子,咳咳,或者自己收了她!还怕她跑到天上去?
存了这份心,大乔一开始就有了收拢宝刀的意思。慕飞另有任务,宝刀一人镇守张邑,他正中下怀。瘸子秦抢着出手挤兑宝刀,他暗地里高兴,这一来可以趁火打劫拣便宜。
果然宝刀到了他的麾下——虽然方式跟他原来想的不太一样……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他可以进一步掂量宝刀的能力!
出于爱才的考虑,他给了宝刀很大自主权。
没想到傅琪这么快就背后插刀!
大乔也不信傅琪手下的人这么快就能跟宝刀想到一块儿去。他也认为是宝刀这儿泄了密。
宝刀身边的人,不但简来方负责管束,其实大乔已经帮忙做了保密工作。傅琪应该不是这样容易能偷进来。
宝刀本人泄密,应该也不至于。
那么是谁?大乔跟宝刀想到一块儿去了:最有可能的泄密人物,就是山乌槛那头的老同事,也就是慕飞。
大乔就很客气地请问宝刀自个儿:到这程度了。你打算怎么办?赔偿我损失,总是应该的吧?
宝刀赔不出。
赔不出,就只能以身相偿,到这一步,宝刀顺理成章就得成为大乔的卖身伙计了。
问题在于宝刀不是自由人,而是简竹买的徒。她愿意到大乔这儿来,还得拿得出给简竹的罚银。
大乔一副为难的样子告诉宝刀:“八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我怎么知道你能帮我赚回这笔钱?”
宝刀向他证明:她可以。
她已经发现两种东西能够用来造纸。
一种是檀树皮,一种是秸秆。
檀树比麻还贵。这只能放弃。秸秆这玩艺儿。却是割完稻之后的废物。早稻已经开镰。大米战役轰轰烈烈打响。至于秸秆,却是只能丢了、烧了,贱得不得了。
秸秆可以打浆。但单靠秸秆一种材料,无法凝成结实的纸品。必须跟麻搀在一起。
这搀和的比例,宝刀已经初步试验出一个结果,她把这结果告诉大乔。大乔一检验,果然如此。
只是,根据秸秆、麻料的品质不同,以及打浆时的浆汗质地浓度不同,这比例会有一些变化。这变化像是烧菜,什么样的鸡、放多少盐多少酱才好吃?主妇得乎手而应乎心,虽亲如丈夫、子女,难以传授。宝刀真是有天分的。她调的配方浆,总比别人合理。
遍地有各种草木,除了麻、秸秆,肯定还有别的适合造纸的东西,说不定能有什么东西能造出比麻纸更好的纸来!但总要有第一个人试验发现,其他人才会恍然大悟。这试验发现的功绩,功不可没。宝刀只是在麻的基础上,加了一项调料,是造纸业的小小一步。这一小步就已经光彩四射。
于是大乔帮宝刀出了罚银,期许她在秸秆之外还能做出其他贡献。宝刀现在等于已经是个自由人。她决定跟着大乔做了。
慕飞僵在屋角,回不过神来:“那、那你以后跟我……不是同一边的了?”
“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边啊。”宝刀很奇怪。她为什么会变成徒犯?全拜他所赐好不好!说什么耳鼻损毁徒一年。她跟他是仇人!
慕飞心里难受。说不上什么,就是一堵一堵的难受。他打开柜门,把头埋进柜子里。
“喂,你干嘛!”宝刀以为他要拿武器跟她打,赶忙先下手为强,踹烂百叶窗,跳进了屋里。
慕飞吃她一吓,手里拿的东西噼哩啪啦下雨般掉了一地。
“我去!你想拿暗青子丢我?!”宝刀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跳起来。
再定睛一看,她发现那些东西,都是剥好了的榛子。
慕飞低头蹲了一会儿:“不是故意给你剥的!”
他摸索出一个铁疙瘩,塞到她手里:“以后再见面,说不定是敌人了。这个,送给你吧。以后你自己剥。”
宝刀看着铁疙瘩:“这是什么?”
是来福做的一个小机器。他跟兼思逃跑前,留给慕飞了。是磕榛子用的。
其实这小机器也不是来福自己想做的。是兼思看到宝刀跟慕飞为了榛子打架,于是问来福:“有没有能剥榛子容易点的东西?”来福就做了这个,交给慕飞说:“男人要做的是……咳,你看着办吧!”
这小机器,是一个铁块,铁块上有个凹陷,把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