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淡淡的,和晴光一样淡,四野里美好极了。周围都是吆喝着卖胭脂水粉的,绸缎庄的老掌柜李逵老远远地就盯着风泊画发笑,他心里盘算着,好小子,你终于要成亲了,成亲就得做喜服,这喜服不仅你得做,你娘子得做,你娘子的丫头得做,你娘子的家人得做,还有……李逵贼贼一笑,闷哼道,“总之,我得好好宰你小子一顿!”
就连卖荷花的张大姑也不由得抬头多看了几眼风泊画,啧啧,这小子人长得本来就潇洒,今个穿一身雪白的袍子那就更是fēng_liú,简直是像从画里面走出来的神仙公子!
风泊画自己也觉得神清气爽,天是好的,心也是好的,他想着待会拥美人入怀的感觉那肯定也是极好的。
可惜,周安安不在家。
周宅子里的人说周安安一大早就出去了,碧落说她也不知道去哪了。后来在风泊画使劲砸了几包金子之后,碧落笑嘻嘻的说,“我家小姐喜欢往湖边上去,要不你去湖边上找找吧。”
风泊画听了以后,又重新整了整衣冠,在确定自己依然是可以迷死万千少女的风泊画以后,又火速地朝苏杭四周的湖边上赶去。
婉婉河,苏杭最可爱的河。七湖,苏杭最美丽的湖。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只是她当时没有认出他。
风泊画走在断桥之上,他站在那四处张望,突然想起了什么,依着断桥再也不动。他的白衣在风里吹成了早春初雪的颜色,美丽而脆弱。风泊画的背后,是七湖汩汩流淌的水流声……
风泊画墨发飞扬,白衣翩翩。他背对着周安安,此时她刚好路过,一抬头,轻瞥见一抹洁白的白色,那白色似乎有些特别,究竟是哪里特别,周安安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特别白了些吧。
周安安又重新低下头来,盯着摇晃碧绿的湖水,心底漾起层层的心事。
……
她在七湖的湖面上沉思了一会,心底还是觉得不甘心,想着那个风泊画怎么可以如此言而无信,明明答应要来提亲的怎么硬是不来了。不行!自己就要成亲了,要是他以后要死要活地闹起来岂不是麻烦?周安安这样一想,又返身摇着船,朝刚才别人告诉她的地方寻去,对,一定要寻到风泊画!一定要对他的性命负责!
周安安缓缓的转过身,草褐色的船只在碧青的湖面上漾起淡淡的一圈圈波纹,一点一点,如同少女初初萌芽娇柔羞涩的春心……
周安安藕荷色的背影像落日边上的一抹惊鸿,当风泊画被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一剑刺中转过身时,忽然地看见了——
看见了他这些年来朝思暮想,寤寐思之的周安安,她的发髻是鸦雏色,弯弯柔柔的垂落在肩头,梳成了两个柳条儿似的小辫子,她的藕荷色的衣裙在一碧千里的茫茫湖面上清逸出尘……
而她,螓首微低,肩若削成,娇怯依依地立在浅舟之上,宛如铺陈的画卷。风泊画想,这样的周安安要是听了他心底的话,只怕是要脸红的吧?她的脸会不会红的,红的就像是一朵美丽的红药?
只是,可惜,可惜,他再也没有办法看到了……
他站在桥头看她,他现在也不敢奢求别的什么了,只是心底暗暗想着,安安,要是你能转过身来,让我在临死之前再看你一面,再看你一面也好啊,告诉你我不是不讲信用的人,告诉你,你这个小傻瓜,为什么不想嫁人,为什么不关心未来夫君的样子,谁说我是瞎子呆子瘸子了?我都告诉你,我全告诉你,傻丫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可是,风泊画知道,连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了,他紧紧握住手里的青铜坠,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老柏,你就这么希望我难看吗?
现在,这一切,你满意了吗?
他就那样躺在了地上,凝望着看她,觉得佳期临近,人生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