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别来无恙——”
梁灼和青菱趴在柔软干燥的稻草堆上,只听见一声似乎是风吹过的声音,天地又重新安静下来,重新宁静下来。
夜千华没有再往前走半步,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脸上全是惊诧的表情,紫色的袍子在微风中微微摆动……
初蕊夫人也怔在那,手扶着胸口,眉眼重新变得柔软,瞳孔里如同注入了江南三月的细雨。
……
是他,那个独自在子虚崖上生活了千百年的人……
……
天边的雪花,
晶莹细小的朵朵雪花缓缓而落……
他,那个灵界冥界一直传言的圣尊沐浴在漫天的雪花中,踏风而至。
……
四周是雪花飘落的点点声响,簌簌的、静悄悄的、还有隔着远远的冰山上清冽的淡淡香气,淡淡的、冰雪融化开来的香气……
顿时,四周卷满了雪,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梁灼和青菱趴着柴房破旧的窗户纸往外看,漫天漫地的雪花……
暗香浮动……
天地顷刻之间变得一片雪白,雪花层层而落,
一切,包裹在那洁白的雪花之中,素白清净……
梁灼觉得身子微微地晃了晃,那如同雪花一样洁白耀眼的光芒,缓缓地、缓缓地,仿佛从很早以前的梦境一直,一直纷纷落落,落到她此刻的瞳孔里。
如此这般,叫她再也移不开眼睛。
许清池,从破旧的窗户纸的外面,从梁灼隔着的外面,从她的眼睛里浮现出来,缓缓地朝着她,朝着她目光所及的地方走来,一身青衣,雪落如海。
洁白的雪花如同清浅的吻痕,如同天使无意间滑落的羽翼……
许清池青色的长袍在盈盈素白的落雪中荡漾起一点一滴细微的波纹,就好像真的在溪边,有雨落下来,滴落在溪面上,激荡起的美丽的涟漪……
他的发端沾染了一两朵冰凉的雪花,冰凉的雪花在他的发端甚至还来不及亦或者不忍心融化……
他的腰间别挂着一支碧绿通透的清笛,随着步子移动,淹没在青色的溪流中……
他的步伐不缓不急,青色的长袍在移动中摇曳流动,波光粼粼……
那是一副清逸出尘隔绝俗世的面容,他的墨染的长发轻轻新顺之钢铁世纪38549绾成一束,别着一根青玉发簪,青衣素服,眉目间自有一股清冷淡淡之意,令人远远看着,恍若置身在浩渺无垠的海边,只剩下天,只剩下地,只剩下赤裸的苍穹。
那样遗世独立,立在白茫茫的落雪中……
这,这,梁灼脑袋里忽然闪过什么,似曾相识的场景在脑海里像水流一样咕咕滑过,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夜千华看着他,微微一笑,目光里带着若隐若现的欣赏,初蕊夫人支起身来,谦身立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向他弯下身,唇上凝着含苞待放的笑意。连着周围那一片苍末滚白的世界也泛起层层涟漪,跟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变得小心而喜悦,连风,也跟着在空气中不安分起来,轻轻扑腾着,仿若在他的周围下起了一场瑰丽的梦,梦里都是蝴蝶,晶莹透明的风化的蝴蝶,依依不舍的在那上下翻飞,深情一舞。
梁灼的呼吸无端端地慌乱起来,掌心都是细密的汗水,她想起来,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想起那个夜色沉沉的晚上,想起那天在天幕中自己微微发烫的身体……
原来,许清池就是那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原来是他将药拿给了自己,原来是他,是他说过,
阿丑,其实你一点也不丑的……
天地宁静,恰如,此刻周遭的一切都通通化去,没有了夜千华,没有了初蕊夫人,没有了一切,也没有了梁灼,只有,只有许清池,只有这个一身青衣的男子从白莲未染方寸的世界中走来,被雪花簇拥着,簇拥在冰天雪地冷清洁净的天地中,独自前行,俯瞰天地众生。
眼睛,
梁灼的眼睛,骤然离不开那一片雪白,离不开那雪白苍茫之中溪流般清澈泠泠的身影。
淡漠凉薄的眉宇之间掩不住的是那一张绝非世俗所有的惊心动魄的容颜,凉薄的唇紧抿着,带着点惹人遐想的一些笑意,暖暖的,如春光乍泄花朵盛放的声音。他的眼睛是褐色的吗?还是溪流的颜色……
不然怎么会那样深,那样温柔,又那样冰凉……
在他的眼睛里你甚至可以感觉到溪水上袅袅升起的淡青色的烟雾,可是你感觉不到温度……
你可以在他的眼睛里听见泉水融化的叮叮咚咚,可是你触碰不到池水的柔软……
带着似有若无笑意的,淡淡的,冷冷的目光,轻轻流泄如水,如皎洁的一弯新月,如风过花海,全部倾倒入梁灼的心里。
梁灼的心里,忽然纠痛起来……
突然,失去所有的视觉、听觉、嗅觉,失去了所有的知觉,那样无声无息仿若尘埃般的……
凝望他。
他,也只是那样清雅,那样冰凉,那样似笑非笑着的立在那,立在流动的风里,立在飘落的雪花里,立在一个人渐将窒气的呼吸里……
如此凉薄,如此清冷,如此孤绝,孤绝到即使他唇边的笑意胭得再浓,你也走不到他的心里。这般绝望。
似是一朵白梅的香味……
有什么在冰冽的空气中静静开花,
花香拂至梁灼的鼻尖,带着一点蛊惑,一点好奇,一点点喜悦……
淡淡的仿若白梅的冷香,跟着风从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