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若火急火燎的赶回幽相府,已经亥时一刻,幽家本无太多规矩,但她老子幽瑜为了让自家更像数代传承的世家,定下了亥时前全府熄灯歇息的规矩。
幽兰若曾经掰着手指感叹,世家真不是这么装的!可惜幽瑜一意孤行,还洋洋自得,在幽相府又说一不二,无人敢阻拦,这项规矩实施得很透彻。
而这些年,幽兰若于此规矩得益不少。首先,睡觉的时间提前了,主子下人睁着眼的时间就少了,闲磕牙的时间也就少了,闲磕牙磕出的是非跟着也少了。幽兰若耗在处理是非上的时间可以省出一大笔,然后赚一大笔银子。
今夜,幽兰若坐在兰馨苑的外屋会客室内,闲闲的掰着手指,“修禹,你不是说父亲今晚要驾临兰馨苑吗?”
“咳咳,”修禹腿不自觉的抖了抖,这是小姐生气的预兆,她不晓得为何小姐生这么大的气,不就是消息有误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小姐,相爷确实已经走至后院廊桥了,谁知又突然拐回去了,意外,绝对意外!”修禹真诚的目光不带一点杂质,“虽然相爷未曾亲自驾临,不过小姐您也无需太过失望。您看这一次为您准备的礼服头面,可全是羽灵坊出品,从头到脚,从内到外,这一身少说也值千金,足见相爷对你的厚爱。”
一边聒噪着还从桌上的托盘里拣出两件捧到幽兰若面前献宝。
失望?她失望幽瑜未能亲临兰馨苑?幽兰若瞥了眼修禹手中捧着的昆冈鸣凤翡翠佩和金羽孔雀琉璃簪,冷哼一声,“父亲是担心两日后的宮宴我像十年前一般丢人现眼吧?他也太小看他的女儿了!”
如今她羽翼已丰,避忌东洛皇权,可不是畏忌东洛皇权!要她委屈自己周全他人,再无可能。
“我记得姓顾的那位姐夫送了我一支暖玉凤钗,找出来,就带那一支参加宮宴吧。”幽兰若起身,走到窗前。
上弦月已经盈满一半,照耀的相思不知有几处?
“暖玉凤钗?”修禹惊讶,那支玉钗太过耀眼,小姐手下后从未带过啊。
“嗯!”幽兰若肯定的点头,她既然不打算再隐藏暗处,那么自然该华丽出场。这才不落她幽小姐的派头。
“修禹,你是担心我两日后临时变卦不去赴宴,所以故意草木皆兵的将我诳回来?”幽兰若笑了笑。
只是这笑声听在修禹耳中带了几分阴测测。
“噗通”一声,修禹跪下惊恐的望着幽兰若。
幽兰若不喜跪礼,传令部下免除一切跪礼。但不对她行跪礼,不代表他们不敬畏她。
“小姐,修禹知错。不该善做主张,请小姐责罚。”修禹面色苍白道。
“对月影单,对影自怜,”幽兰若摇了摇头,慨然道:“我只是贪恋在他身侧的温度,这是好事,你们的小姐为你们寻得了一位姑爷,责罚就太煞景致了。”
修禹愣了愣,她是因为打搅小姐谈情说爱被忌恨了一遭?
“相府距续香阁不远,料想今夜相爷也不会造访兰馨苑了,两日后的宮宴小姐准时出席即可。”修禹瞥了眼黑沉沉的夜,相思害人啊!
修禹所言正是幽兰若心中所欲,只是……
“你说的是,事到如今,我还顾忌什么呢?”幽兰若好笑,对外吩咐一声,“修尧,今夜还得让你带我回续香阁了。”
修尧自然不敢有异义,飘进兰馨苑,与修禹对视一眼,两人皆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一抹奇异的神采。
修尧用轻功带着幽兰若从幽相府到续香阁,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陆玉还没回来。
“玉郎应该还在朝凤楼,”幽兰若略有些失望,微微懊恼,“我见他对舞都不甚感兴趣,没想到还能滞留这么久,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可要属下前去通知?”修尧缩了缩,腆着胆子进谏道。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朝凤楼子时就该散了,不差几刻钟。”幽兰若摇摇头,挥手命修尧退下。
点燃烛台,幽兰若拨了拨灯芯,一滴蜡泪滑进手心,幽兰若心中突然冒出一句诗来,“闲敲棋子落灯花”。眼下光景,可不正是如此吗?
瑕非大约还在与皓皓难舍难分,陆玉想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不晓得她已经在续香阁等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或者,回不回续香阁?漫漫长夜守寂寞的那个人,似乎转换成了她?
幽兰若暗自好笑,将烛台放在窗前的案桌边沿,斜身躺在贵妃榻上,睁着眼睛数蜡泪。
在数到三十九颗时,幽兰若笑了笑,前生今世,活的年龄相加,正是这个数。
在数到六十三颗时,幽兰若微微有了些睡意,神思倒还清明记得她与陆玉仿佛相识了六十三日。六十三天,反反复复,牵手分手,分手牵手,他只用了六十三天就让她离不开他了。
在数到七十七颗时,幽兰若睡意加深,想着这是一个挺好玩的数字,七七,牵牛织女一年会一次,牵动了多少同情惋惜,但牵牛织女真的不是最不幸的。
有些人,一世也未能会一次面,或者百世,千世,万世,除了万世前那一回眸,惊落的那一滴晨间清露,有谁知道曾有一段破碎天光的邂逅?
第七十八颗蜡泪掉落,幽兰若微微惊了惊,不知为何刚才会有那般奇怪的想法。这让她神思清明了几分。
清明的坚持数到第九十七颗蜡泪掉落,九十七,也是一个很特别的数字,她眯着眼睛,闲闲等待,却未曾等到第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