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经历过大苦大难的人,在我存活至今的二十多年里,未曾经历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未曾在爱情里被人渣伤害得遍体鳞伤,未曾有不幸而凄苦的身世,未曾居无定所,流浪漂泊,未曾四面碰壁,食不果腹,也未曾放下一切,如同苦行僧般千万里穷游……
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去夜店,没有谈过轰烈的爱情,没有经历过两肋插刀的江湖义气。此间种种,似乎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大家总忽视眼下拥有的,而共同缅怀那曾经失去的。我看过许多的鸡汤文、励志文,大多是一番风雨过后,对生活有了新的解读,便热心而善意地以过来人的身份讲述对世间苦难的解读,对迷茫者好言相劝。有人受不了世事倾轧,于是背包远行;有人不甘平凡,于是奋斗上位;有人抗不住寂寞,于是醉卧红尘……
苦难、受挫、失败……一切消极因素,都成为人们加冕为王时手中必备的权杖,了不得的谈资。他们有故事,有经历,有感悟,他们分享人生,分享感动,分享每一次喜悦与悲伤。文字里,他们是豁达的,乐观的,向上的;世界是多彩的也是痛苦的,人生是美好的也是挣扎的。我对此不抱任何褒贬评价,喜欢就好。
只是有时候,别人的故事读得越多,我越困惑——是否,未哭长夜者,真的不足语人生?是否没有辛稼轩那“倚天万里须长剑”的气魄,就让生命没了意义?是否没有苏东坡“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就无法体现坎坷的价值?
十月独自背包去了北京,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没有什么愤世嫉俗的概念,就是旅游,走走看看。夜晚十点,我走过地安门大街,想起《onenigin北京》里歌词“人说地安门里面,有位老妇人犹在痴痴等,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一时感慨万千,恍觉时空都扭曲了。正因自己不得经历这一切,才愈加对这悠远情结感到孤独和无助。
此前,与豆瓣认识的姑娘聊得颇为投缘,尤其是成长的境遇比较相近。我们聊起生活的无波无澜,聊起对帝都繁华的向往,聊起旁人文字里反复咀嚼的苦难,都觉得自身的平凡不足为外人道。我们的文字,无法带着沉重深刻的味道,没有值得暗暗得瑟的不凡经历,有的只是琐碎小事里的温暖,有的只是感情里略带些矫情的感动,有的只是倾城日光下再寻常不过的小城人事。
是网络铺天盖地的成功学,扭曲了我们对生活的定义,还是泛滥的鸡汤文,过滤了我们对平凡的关注?我们一直盯着别人看,很容易就忽略了对自身价值的挖掘。读蓑依的《这世上的美好,唯你而已》时,有一段话让我很有感触:但我想更大的挑战是你身处顺境之时,日常生活平静如水,日子一天天过,你也随着时间一天天无所事事而毫无察觉,不出几年,你就有可能发现周围的每个人都过得比你好很多。
迎战不公和苦难,就像人们的应激反应,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身处顺境,奔跑很可能变得无谓,于是人们需要更清醒的认知和更大的勇气去打败自己。平凡,不才是所有不凡最终的归宿吗?
朴树的《平凡之路》里分明唱到——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这样感受一下,“让沉湎过去、沉醉孤独、虚度光阴的人”挣破自身的枷锁打破平凡,也是为了另一种更好更安定的平凡吧。
未哭长夜,或许是因为可以在长夜安眠,而在白昼里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