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镇上,马车直接驶到医馆门口,还没停稳,周仕显飞身跳下,跑进医馆,片刻功夫出来,身后跟着两个背药箱的大夫,匆匆爬上车,掉头挥鞭往回赶。t/
马车里,周仕显坐在宝珠身旁,“齐大夫是治疗骨伤的圣手,苏大夫擅长内伤,你稳住了心神,别慌张。”
宝珠睁大眼晴紧盯着窗外不答话,马车跑的太慢了。
刚到大门口,就听见屋里张氏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爹?”宝珠怔了下,起身就往家里冲,忘记了还在马车上,脚下一空,直接朝地上栽下去。
后脖领子被周仕显一把揪住,拎着宝珠下了马车,宝珠脚一着地,挣扎开来,连滚带爬的冲进屋。
西厢房里,前不久才盘好的大炕,这阵子一家三口就都睡在这儿。
昨晚上临睡前,陈老爹还笑呵呵的跟宝珠商量新房子门窗要用的木料。现在陈老爹就躺在炕头,脸色苍白,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已经说不出话。
齐大夫跟了进来,掀开被子查看伤势,后腰被大梁砸断了,乌黑的淤青一大片。
苏大夫抬起陈老爹的手把脉,只片刻功夫又将胳膊缓缓放回到床上,抬头看看齐大夫,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摇了摇头。
芽儿娘哽咽着道:“宝珠丫头,别愣着了,快过来跟你爹说说话,他撑半天了,就等着你呢。”
宝珠呆呆傻傻的走过去,跪在床边,伏身趴在炕沿上,“爹。”
“珠...珠儿....枕头...”
宝珠从枕头里摸索出来几张银票,这是上回从庆源楼回来,爷俩各自收起来的五十两。
陈老爹浑浊的眼神定定的望着宝珠,长长的吁了口气,猛一阵的抽搐,瞳孔慢慢散开,再也没了呼吸。
“根生啊,你走了让我们娘俩可咋活啊,根生你醒醒啊。”张氏扑过来放声大哭。
“陈大叔.....”柳大也抽搭着抹眼泪。
芽儿娘过去搀扶张氏,芽儿拉着宝珠的手哭喊:“宝珠姐,宝珠姐你快哭啊,别闷着,你哭出来吧.....”
陈家院子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不一会儿,灵棚就搭建起来,装裹衣服也送了过来。
柳芽儿拉着宝珠出去,柳大叔两口子陪着张氏给陈老爹净身换上装裹。换好了衣服打开门,柳大跟周安抬了木板来,将陈老爹移上去,送到灵棚。
一切都太快了,就像做梦般,宝珠还没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满院子就挂满了白色纸幡。呆呆傻傻的任人摆弄,芽儿娘半蹲着给宝珠系好了孝衣,两眼含泪说道:“宝珠丫头,这个时候你可得挺住了,你娘就剩下你一个了,她还指望着你呐。”
周仕显搀扶着周老爷过来,“陈家丫头,卫守业已经扣押在祠堂了,这事儿你家是苦主,我会秉公处理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牛头村并不是同姓同宗,祠堂供奉的只是周家的祖先,周老爷是里正,押送卫家人去周家的祠堂,看来是要按照邻里纠纷处理了。
宝珠心里冷笑,仍旧一脸的漠然,不动声色。
周老爷叹口气离开陈家,周仕显带着周安留下来帮忙。
香烛纸钱,银箔的童男童女,染金的纸马大车,活着没享受过,死了烧这些又有什么用?
宝珠穿着孝衣跪在灵前,芽儿娘煮了面端过来,低声劝慰着她好歹吃一口,柳芽儿干脆夺过来面碗,夹起一筷子就往宝珠嘴里硬塞。
宝珠伸手挡开,“芽儿,我不饿。”一开口,宝珠自己也吓一跳,那声音,粗粝的不似人声。
“先喝口水吧。”周仕显递上一碗白水,蹲下身子说道:“往后你有什么打算?你们如今孤儿寡母,卫家总逃脱不了责任。以后不管你是想认祖归宗还是招婿,周家会给你做这个主。”
宝珠抬头撇了眼周仕显,轻哼一声转过头去,周仕显微微皱眉,冷了脸转身走出去,柳芽儿悄悄的跟了过来。
“周.......周少爷,宝珠姐心情不好,她.......没冒犯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回去照看她吧。”
守了一夜的灵,转天还没大亮,鲁家父女从西河村赶了过来。
柳大叔迎上去,“您是鲁老板?”
柳大叔和周安临时做了管事,一应所需周安都安排稳妥,柳大叔负责招待。
两厢介绍认识,鲁老板叹气道:“天有不测风云,前几天陈老弟还特意跑了一趟西河村,告诉我暖房时候两家会了面,这咋突然说没就没了呢?”
柳大叔同叹气,将前因后果又同鲁老板叙述一遍。
鲁芸娘见过张氏,又大大方方的同芽儿娘和柳大行过礼,这才来到宝珠跟前,
“妹子,没想到咱们头一回见面就是这种情况,你想开点儿,逝者已逝,多为活着的人打算。”
宝珠抬眼看看鲁芸娘,强扯了一下嘴角点头示意。
天色已大亮,周安找来的鼓乐手也吹奏起来,陈家大门口夜里就挂起了白幡,和着哀乐一片悲鸣。
宝珠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伸手摘了孝帽,站起来揉揉腿就往外走。
“珠儿,你去哪儿?”张氏哭了一夜,双眼通红。
宝珠面无表情:“娘,这事儿不能在祠堂就小事化了,我要去县衙投状子,给我爹一个公道。”
芽儿娘起身拦住:“宝珠丫头,听婶子的话,啥事儿也等到发送完你爹再说,快回去带上孝,好好送你爹。”
宝珠冷笑:“冤有头债有主,不让卫守业伏法,我爹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