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让人觉悟,只需要一个很小很小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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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意提起,不代表可以忘记。听沈泽洋说,他大姑走的那一天,安鑫没有去送她。我又何尝不是?装作恨透她的样子,却在无数个深夜里,梦见她温柔的面孔,听见她轻轻呢喃的话语。
无论如何,我原谅她了,无论她是人人唾弃的贪污犯也好,在我成长时期抛下我的母亲也罢。我想见到她,很想很想。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最近我的眼皮不停地跳,梦里的她面色憔悴,形体枯瘦,目光空洞,再也不是那个灵动的美女。她日复一日地重复手里的工作,如同被操纵的木偶。
恐惧感,犯罪感,五味陈杂,原来我从来都没有对她说过我不在乎她犯下的过错,我会等她出来。
文星宇没有住进安鑫家里,也没有来我家,而是留在了学校宿舍。
我多了一个房友——蓝雪晴。她妈妈已经用宏达溜冰场拆迁的钱,和她的继父在竹海县城开了一家家具商场。她原本寄宿在自己的舅舅家,跟着自己的外婆住。后来,外婆身体不好,加上舅舅将云城的房子卖掉去了竹海,她就搬了出来。
因此,见安鑫之前,我就已经打算好,把房子租出去,多租几个人,也就没人说闲话了,文星宇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我家。
计划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我一直都在追寻一种东西——气质。再次凝视蓝雪晴,发现她更漂亮了,她的漂亮不是让人第一眼觉得惊艳,而是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淡然出尘的美。
记得小学的时候,她皮肤不好,身体也不好,经常有人拿她的长相嘲笑她。可她接受自己的容貌,不争宠不嫉妒。和其他漂亮的女孩子一样,渴望着被人喜欢,于是她兢兢业业地做好自己,小心翼翼地为人,在学习上,更是力争上游。
每个人生命中都会遇见许多贵人,如果说正能量,恐怕没有人能比她带给我的更多。当然,在苏阳阳的生日宴会上醉酒完全在我意料之外,但至少体现了她没有刻意压抑自己。
我帮蓝雪晴把她的行李搬到我们家,才发现,除了衣服只剩书,其它的东西用一个小小的塑料袋都能装走。有一个精致的针线盒和一个小型缝纫机,只有巴掌大小,她喜欢自己动手做衣服。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她的伤痛并不比我少,为什么她可以积极地面对人生,将一切都看淡,而我是这样地消极,上网,打游戏,我都做了些什么事?我这样做对得起谁?
蓝雪晴告诉我,她的梦想是做一名作家或中国画画家。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当别的漂亮女生为情书心烦意乱,奔走在课桌和垃圾桶之间的时候,她静静地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学习她自己的知识,每天认真听课,按时完成作业。她喜欢泰戈尔、徐志摩、林徽因的诗。32k的薄型小本子,没有非主流的封面,很简单的单色系,纪录着她阅览群书的读书笔记,还有她自己写的诗。
放假的时候,她会在我的书桌上用砚台磨墨,用毛笔在宣纸上画国画。过去也是这样,宏达没人的时候,她在装着雪糕和饮料的冰柜上挥毫作画。
或许,只有文星宇配得上她,这个诗情画意的女孩子。她和他都是那么地完美,完美得就像天使。
自从有了蓝雪晴,我吃饭都是在家里,她很有管家的才能,花的钱不多,做出来的菜却让人垂涎三尺,更重要的是,营养丰富。为了不让妈妈看着伤心,我第一次有了增肥的想法。
探监的手续很复杂,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放假后,我就可以去那个小镇看妈妈,很幸运,安鑫的妈妈也在那里。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觉悟了!或许是蓝雪晴的态度影响了我,或许是和安鑫在一起后,我的自卑感作祟,总之,我下定决心弥补这一年犯下的错,至少让妈妈知道,我这一年过得很好。
万事开头难,觉悟后第一次听课,我呵欠连连,老师讲的东西在我的脑袋里乱成一锅浆糊。
又是物理课,临近期末,老师从头开始复习,而我却像是在预习,听课像听天书。连最基本的电流电压的字母表示都看不懂。实习的易老师已经回学校忙毕业证的事,我们班的任课物理老师虽然很严格,却没工夫搭理我。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先自己看书呗,好好“预习”基本概念,这些拓展题听了也是白听。
平时都是请教蓝雪晴,可她的物理也不好,于是,我们决定周末的时候,让文星宇来我家给我们补课。
可那天,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你来干什么?”文星宇很不客气地问。
“好像,该我问你。我才是她的男朋友。”安鑫摸摸鼻子,将“男朋友”三个字咬得很重。
学习阵营从我的房间转向餐桌。“都不要说了。安鑫,你马上就要分科了,你想好读文科还是理科了吗?”
“理科。”安鑫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
我点点头,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你回家复习吧,就快分科考试了。我知道,我们初中生的物理,在你看来塞牙缝都不够。”
说好的,好好学习,将来一起上复旦。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想拖累他,文星宇为我们补课至少可以巩固所学知识,而对于他,纯粹是浪费时间!
安鑫呆愣在原地,迟疑了半天,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