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晚风袭来透着几丝清凉。
比起平静无波的奈儿来,杨思瑶显得更紧张,不时的凑过来嘀咕两声,“南雄侯夫人万一当着咱们面哭了,那可怎么办?”
奈儿微愕,扭头问道,“怎么?以前她当你面哭过的?”
“可不是?”杨思瑶撇了撇嘴角,显然回忆给了她不舒服的感觉,“她自小就养在皇祖母膝下,我记事的时候她还没嫁出宫呢,丁点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惹哭了她,后来我就不常寻她玩了。”
将话记下,奈儿笑道,“你这鲁莽性子,也就我们几个受得住,旁家小姐谁不给你惹哭?”
两人正说笑着,陶嬷嬷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副笑脸,可奈儿总觉得没过去真心。
“大公主、苏二小姐,太后娘娘请两位进屋。”陶嬷嬷说完便一躬身,做了手势邀了二人进去。
奈儿临来慈宁宫前已经梳洗了一番,身无金银之物,只能冲着杨思瑶使使眼色。
杨思瑶利索的掏了个荷包塞给了陶嬷嬷,亲热问道,“嬷嬷,姚姑妈还在吗?我可是好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陶嬷嬷不动声色的收下了荷包,听见杨思瑶的问话,朝着奈儿瞄了瞄,收了眼神,才低敛着脑袋,答道,“南雄侯夫人还在,正与太后娘娘说着话呢,听说两位主子来了,心情也好上许多了。”
杨思瑶不禁望向奈儿,两人对视一眼。
老太后如往常一般靠在罗汉床上,屋里的熏香早就撤了,自从上回哮喘发作,奈儿打翻了香炉,扯开了窗帘,救回了老太后一命之后,老太后便不再闷在屋里了。
姚氏靠在老太后一侧。脸上明显刚补了妆,眼眶还是红红的,眉眼之间的忧色难掩。
奈儿二人行了礼,姚氏才强撑着笑脸,说了一声“好孩子,来了啊”,便没了下文。
老太后赐了坐,奈儿坐下来之后。就感觉一双幽怨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模样活生生就像她欠了对方几万两银子似的。
老太后望着姚氏,皱了皱眉,“悦儿你带瑶儿去后罩房瞧瞧我那新做的首饰,有喜欢就拣两件。”顿了顿,她又对陶嬷嬷道,“杏芳跟着去服侍吧。”
屋里的人走了个清静,只剩老太后和奈儿一老一少。
看着老太后那双浑浊的眼睛,奈儿没由来先开了口,“太后娘娘。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木已成舟,她没必要再解释之前自己的心意,况且她的意愿早就无关紧要了。如今她正提防着隐在暗处随时会给她致命一击的黑袍人,实在不能再分心去应付老太后。
对上老成精的老太后,绕着弯子不如挑明了话更有成效。
闻言老太后恍若未闻,呆看着奈儿良久,却突然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响了许久,她才在奈儿平静的目光里,正了神色。带着一抹戏谑问道。“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这般同哀家说话?”
奈儿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淡然道,“您完全可以二话不说直接将我绑了卖了,或者杀了,更甚是就如之前某些人的手段那样,污了我的名声。”
对着老太后渐渐阴沉下来的脸孔,奈儿浑然不觉。继续道,“可您没有啊,那就说明,多多少少,哪怕只有一丁点,我还是有资格与您商量的。”
奈儿背脊冒着冷汗,这番话她是提着胆子说的。
可面上,她必须保持着镇定。即使会被对面在她记忆里一直活着,比任何人活的都久的。像是老妖的老太后一眼就瞧出破绽。
她也必须强装的镇定,让自己不会在刚开始,就失了底气,没了资本继续谈下去。
老太后阴着脸,盯着奈儿,一言不发。
无人出声,屋里一片静谧,这样的沉寂弥漫着,并且有一直持续下去的趋向。
奈儿忐忑的心跳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火候也差不多了,况且她不是来结怨的。
奈儿清了清嗓子,在一片静谧之中发出不小的声音。
她压低了音量,郑重道,“太后娘娘,您若是要想要臣女的命,以成全荣国公府的名声,臣女可以双手奉上自己的脑袋。”
“但是,臣女要等到姨娘沉冤昭雪之日。”
“这是臣女唯一的要求,只要姨娘沉冤昭雪,太后若要臣女死,臣女便死。”奈儿俯首跪拜于地。
这是她的底线,也是她这一世还苟活着的唯一的目的。
皇帝查探的重点在福建宁王,在杨凌天是否逆谋,所以他派了人去了福建,并且虽撤了禁军却派了锦衣卫暗守大皇子府,还有便是福建消息的来源,自己背后的相府,皇帝也派了人盯梢。
可皇帝始终不会在意若兰,若是杨凌天那里揪不出黑袍人,时间一久,皇帝很可能根本不会再查大皇子府。
但她要查的是若兰,是黑袍人,若此时能乘机卖个好,让老太后帮着自己查探真相,总归要死的她何乐而不为?
低沉的少女之音,在空荡荡的大屋内久久才消散。
老太后一张阴沉的脸一下露出惊异的神色,她被奈儿的话震惊了,心底却更多的是感慨。
一个姨娘身份的生母罢了,值得为此放弃了如花的岁月吗?
可老太后相信眼前跪在地面,卑微的小小庶女——这名女少不怕死。
能为生母的清白,跪行至午门,这少女恐怕在那时就将身份、地位乃至性命都抛之脑后了。
老太后沉声问道,“你可知道你答应了哀家,再想反悔就不可能了。”
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