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奈儿从不正眼看内宅之事,她总觉得足够强势足以让李氏不敢轻举妄动,况且李氏的伎俩,在她眼里不过尔尔,自觉不会被其毒害。
一直如此,以至于事情至了如今的地步,奈儿才知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是可以跳脱内宅,可内宅却总有人有事牵挂着她。
内宅之事硬了不行,软了更不行。
奈儿一直以来表现的如此强势,如何突然变得长袖善舞笑里藏刀?她身边正缺个得力的人。云月年纪太小,正到了要出嫁的年纪,这上面李氏少不得要弄出点幺蛾子。
正是无人可用之际,蔡婶的出现堪比及时雨,好比三伏天里一碗冰镇的绿豆汤那般,令人心中畅快。
奈儿感恩却又内疚,原先是想劳苦功高的蔡婶有了若竹傍身可以安享晚年,谁知道还是被卷了进来。
奈儿的这一拜,心甘情愿,又尚觉不够。
蔡婶受了奈儿的大礼,揩了揩眼角,嘴里嘟囔着什么,让人听不清楚。
若竹上前扶起了奈儿,“二小姐,姨娘她走的突然,您可不能再累倒了。”
竟是没提苏一月。
一向木讷的若竹能说出这样的话,倒叫奈儿吃了一惊。
奈儿对着若竹轻轻笑了笑,“你们算是我请来为姨娘吊唁的客人了,今晚先好好休息了,明日姨娘就要大殓了。”
她不急,肖姨娘的丧礼根本无亲友上门吊丧,蔡婶突然来访,李氏定会得了信。苏一月能不能回听雪轩,光她这头胡乱忙着也不能成事,总归要看看李氏怎么做。
奈儿说着便要唤人进来收拾床铺,却被蔡婶一把拉住。
蔡婶心地淳厚,不代表她无知。肖姨娘走的太突然了,按理说,奈儿应该将苏一月护在身边,却是极少谈及对方,神情也有些恹恹。蔡婶多少也瞧出了端倪。
“二小姐,您给明白话,不然我今晚是睡不着的。”蔡婶眼巴巴的看着奈儿,她是想不明白肖姨娘怎么突然就死在了火里,更想不明白为何一向疼爱小少爷的二小姐会变得如此。她也不敢乱想,与其忐忑不安,不如问个明白,即使再糟糕还能比肖姨娘逝世还要令人无法接受吗?
事已至此,已然亏欠了蔡婶,奈儿略略思忖便靠着蔡婶坐了下来,挨近了蔡婶低语道,“姨娘走的突然,是有点蹊跷,但这事不是咱们内宅女眷管得了的,蔡婶且安心,自有老爷替姨娘做主。”话音一转,奈儿问道,“蔡婶,您还记得一月什么时候能背三字经的?”
蔡婶愕然,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倒也歪着头回忆道,“大约是小少爷才满周岁那年,那天您不知怎么的,眼睛通红的进了听雪轩。”说到这里蔡婶瞥了眼奈儿,又道,“小少爷便磕磕巴巴却一本正经的道‘曰喜怒、曰哀惧、爱恶欲、七情具’,您当时可高兴了,一下笑弯了眼。”
奈儿记得,那年自己十岁,发现了杨凌天身旁竟有黑袍人出没,可想而知,当日自己有多伤心欲绝。
蔡婶说完,脸上便挂起了丝丝骄傲,看着奈儿等着下文。
可奈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您可知道,当日我还以为是您教了一月,这三字经并非我所教。”
蔡婶愣住,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脸色惨白,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若竹更是惊讶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
奈儿继续道,“您可好好想想,一月当时才满了周岁,说话还不利索,即使我要教也不会教那么深的三字经啊!?”
哪家会跳着段子教,定是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的!
蔡婶的手一哆嗦,抓紧了奈儿胳膊,五指用力而显得苍白,眼里闪烁着怪异的光芒紧盯着奈儿。
奈儿垂下眼睑,“一月到底还小,姨娘走了,我尚未出阁,就怕他被人教坏了。”目露坦诚的看向蔡婶,“倘若是您今日不来,我也自当会去请您,拜托您帮我守着一月好好长大。”
她不可多言,多说了蔡婶信不信还要另说,信了,说不得还会在愤慨之下做出什么。到底一月是蔡婶带大的,情分非比寻常。
蔡婶未往深处想,只当苏一月做了什么令奈儿寒心的事,感叹着肖姨娘母子三人命途多舛。包着奈儿的双手,蔡婶怜爱道,“您就安心吧,我定是拼了老命也叫小少爷长大成人,那些个魑魅魍魉休想近得小少爷的身。”
“好。”奈儿眼里闪着泪花,道了谢。
将蔡婶若竹安排妥当了,奈儿才出了听雪轩。
……
大殓这日便要盖棺,奈儿穿戴着孝服拄着削杖摇摇欲坠的被云月搀扶着,一副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的模样。
因着没有亲友,陈姨娘便也穿了与奈儿同样的丧服,算是肖姨娘的姐妹了。
陈姨娘几次欲言又止,都被奈儿借着伤心回避了过去。
盖了子孙被,放置了陪葬物品,眼看就要盖棺钉棺梢了。若玉突兀的哀嚎了一声,几步跪在苏丞相面前,哀诉道,“老爷,姨娘她死的冤枉啊!”
苏丞相眉头一紧,扭头看向了苏管家。
苏管家会意,领着小厮上前就要扭走若玉。
却是若玉只嚎了这一嗓子,转身便冲到肖姨娘的棺木前,抱住尚未盖棺的棺木,大声的哭嚎起来。
“姨娘,您背后那么大个口子,明显是被人刺死的!那院子里满是火油味,明显是有人故意纵火!老天无眼,奴婢怎么也不能让您死不瞑目!”
若玉发难太过突兀,竟未被拦住,还将话说了